文／林月鳳

聽她說最愛阿公，又說想念阿婆，咬字不清，也不懂「愛」與「想念」，但是入耳之際卻是最美的音符。



第一次當阿婆，等著住在外地的兒子媳婦回老家，我們像迎接貴賓一樣，把地板吸得一塵不染，也擦得啵亮，畢竟孫女特別喜歡在地上爬行，又正處於萬物皆可食的階段，我們戲稱：「如臨衛生部長視察。」俟孫女稍長，換成「淨空大德蒞臨」，櫃子上易碎瓶罐必須收拾藏納，讓周邊環境淨空。不變的是阿公一大早就會把騎樓的停車位讓出，喜孜孜地將我的小白開去附近公園旁停放。

孫女回家時，我與外子總搶著抱她下車，兒子的車與媳婦的車嬰兒安全椅設在不同邊，防晒窗簾遮視野，搞得我們常常像押寶，對的一方自是暗自得意。幸好進門之後就見她對倆老輪流親熱，毫不偏私。那時聽她說最愛阿公，又說想念阿婆，咬字不清，也不懂「愛」與「想念」，但是入耳之際卻是最美的音符。

日子在期待相見中特別易逝，才剛欣慰於孫女長大要換大型安全椅時，第二個孫女又及時來報到，從此兩個孫女每次回家都會搶著跟我們報告。有時互相較勁，有時互相告狀，「妹妹推我跌倒！」、「姐姐手燙傷」、「我們搶開門夾傷腳！」等等，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

有次我抱大孫女時進門摔了一跤，那次之後，她就很體貼地自動下車說：「阿婆，我長大了，你抱不動我了！」小的較不更事：「因為你老了！」可不是？眼看冰箱旁貼的白色壁紙畫滿了她們的身高紅線與日期，才驚覺歲月如梭。是啊！她們會長大，我們會老，這就是不爭的事實。

現在她們一下車，就爭先恐後地說最近成長心得，或拿出幼兒園作品分享，或一進屋就立馬示範新玩具玩法，大的已經上小學，會拿出幾張百分考卷領獎金，我說是：「報佳音！」

那天她們回來，大孫女說：「阿婆！我會煎荷包蛋喔！」小的也蹭上一句：「我也會！」姐姐隨口：「妳不會啦！妳又不夠高！」當晚，我特別為大孫女備置鍋子及工具素材等，她堅持我只要開火，其餘倒油、打蛋等步驟自己來，等她煎好起鍋。

小的也忙不迭地要顯身手，我知道她尚無法拿捏力道，平常連拿支臥香都會中斷，我為她打蛋，後面步驟才交給她。她面露不悅，姐姐在一旁說：「妳只是不會打蛋，妳還是算會煎荷包蛋啦！」看到她們吃著自己煎的荷包蛋，小的在姐姐的安慰中，現出列入金氏紀錄般的興奮，一切值得。

我常告訴只生一個孩子的父母，還是再生一個彼此有個伴，但是遇到她們討愛爭奪時，又頗讓人擔心。許久沒回來，想念她們時，翻開相簿裡的照片，看當時姐姐的備註：「我會哄妹妹睡覺喔！」才真是報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