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洪貞

在超市等結帳時，無意中聽到兩位阿媽的對話。一個說：「天氣熱胃口不好，不知道要吃什麼？」另一個回答：「沒米，就煮番薯湯啊！」說完兩人哈哈大笑。一旁的我，忽然聽到這句好久沒聽到，既貼切又熟悉的話，也跟著笑了。

住農村且排行老大的我，從六歲開始，每天要利用照顧弟妹的同時，把午餐和晚餐煮好，讓整天在田裡工作的父母下田後，就可以用餐。我的父母是篤實憨厚的種田人，他們知道天道酬勤，晴天要積雨天糧，所以除了把僅有的兩分薄田種稻之外，也努力地四處開疆拓土，把河邊或路旁雜草叢生的畸零地，整理填土種些耐放的番薯、南瓜、馬鈴薯、紅豆、綠豆和一些蔬果，以備不時之需。

由於種作的收成不穩定，有時一連幾天豪雨，或一陣子的乾旱，就能讓即將收成的作物化為烏有，以致那一季無米下鍋的窘境，此時這些作物正好可代替米糧，讓一家八口得以度日。

從小父母就告訴我，米缸沒米時就煮番薯湯。先把綠豆或紅豆泡過水再煮。當豆子煮到八分熟時，再把切塊的番薯或南瓜，放入鍋裡一起煮，煮到豆子都裂開就關火，加少許的紅糖，就是一家的餐食。

有一回晚餐時，父親吃著番薯湯，忽然放下筷子問：「你怎麼沒放糖？」我低著頭不敢告訴他，家裡沒糖了，更不敢說出我每次去雜貨店賒帳，看到他的名字寫在店裡的黑板上，下面記著我家積欠的貨款時，我是多麼的難過和羞愧。那晚儘管沒加糖，我們六個蘿蔔頭還是吃得眉開眼笑。

在我成長的歲月裡，我們家經常利用番薯湯，熬過艱苦的日子，這情形直到我們長大後才改善。如今物質豐富了，無米之炊成了過去的故事，而那句「沒米，就煮番薯湯」俗語，卻一直留傳下來。我想，今晚就煮個番薯湯吧！好好回味一家大小圍桌共餐的溫馨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