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得勝

那年我剛帶完高三，學校安排我接手一個國一男生班，國一小男生活潑、可愛，讓我覺得自己也跟著愈來愈年輕。

當時，班上有個小男生，沉默寡言，個頭又小，在活力四射的教室，彷彿像個影子不甚引人注目，每當我點他回答問題，他總是很沒信心地只是站起來，不敢開口。他在班上沒什麼朋友，但大家也不會排擠他，因為他總會默默地為班上服務，走廊花草盆栽他主動照料得很好，放學後也總會留下來幫忙打掃教室。

有一次放學後，我因事延遲回班上檢查打掃，無意中從半掩的門隙，看到這個學生站在講台上，對著空蕩蕩的教室演講「最有趣的一堂課」，居然是在講我，還模仿我的腔調與表情，聲情並茂地說著：「自古以來，文人就喜歡把美女比喻為花，班級的叫『班花』、校級的叫『校花』、國家級的叫「國花」、天下級的叫「天……」我連忙悄悄退回辦公室。

隔天我請他放學後來小輔導室。室內只有我們兩人，我問他：「老師很想聽你在課堂上發言，為什麼總是不開口？」他低下頭還是不說話，我從書架上拿起一個迪士尼米奇玩偶，放在他面前說：「那你就對它說，說完才可以回去。」隨即我就回辦公室。

就這樣讓他跟米奇講了好幾天話後，有一天等他回去，我進小輔導室，發現米奇前壓著一張字條：「老師，我和米奇談得很愉快……小學時講話常被同學甚至長輩取笑說幼稚，所以漸漸不敢亂講話……班會時，老師問有沒有人要參加學校的『閩南語演講比賽』，我想試試。」

於是他請阿媽和他共同撰寫演講稿〈食人一口，還人一斗〉，經我潤稿與指導後，安排他先在班上練習，他怯怯地走上講台，看到同學驚訝與讚賞的眼神，愈講愈起勁，講完全班報以熱烈掌聲。正式比賽時他已能侃侃而談，比賽結果得了佳作獎，他自認很僥倖，我告訴他：「這是你該得的，一點也不意外。」

由此可見，孩子信心萌芽、滋長，需要大家，尤其師長、父母、親人的呵護鼓勵與耐心灌溉，一時無心的疏忽，往往就將孩子剛萌發的嫩芽給摘掉了，可不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