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佩君

南韓《東亞日報》曾組織問卷「誰是南韓最有影響力的圖畫書作家」，白希那排名第二，被譽為「亞洲圖畫書走向世界的標誌性人物」。從第一本作品《大下巴婆婆跟大眼婆婆跟大牙婆婆》開始，即致力於能夠引發兒童興趣、令兒童樂於參與並具獨立特色的繪畫創作。



這不是我們熟悉的白希那。從《白雲麵包》、《月亮雪酪》的紙偶，《昨天晚上》的布偶，到《長壽湯仙女》、《魔法糖果》的黏土偶，結合黏土、剪紙、布藝、微縮模型等媒材，再以借位攝影融入動畫手法的複合式創作，已然是白希那作品獨樹一幟的藝術風格。《啾啾的媽媽》卻是完全採用鉛筆與炭筆繪圖的平面作品，沒有立體，沒有光影，沒有維妙維肖的擬真布景。

這也是我們熟悉的白希那。簡單的故事，個性與特色鮮明的角色，寫實又顛覆現實邏輯的情節，明顯且易於理解的主題，愛與溫暖的價值傳遞，更重要的是，作品中的幽默總是能逗樂大小讀者。

《啾啾的媽媽》故事非常無厘頭。胖妮是一隻貪吃又愛欺負弱小的貓，她吞下一顆偷來的蛋，生出一隻小雞，她沒有吃了小雞，而是撫養他，並為他取名啾啾，從此「惡名昭彰的胖妮」變成了「啾啾的媽媽」。

白希那以喜劇的手法呈現故事，輕鬆的語氣，明快的節奏，誇張的表情動作，其中又以胖妮「生」小雞（原本是準備大便），小雞以喪屍模樣破蛋而出，及胖妮舔小雞的憋扭畫面，最令人捧腹。

大貓小雞共組家庭

在這個簡單趣味的故事裡，白希那要探索的核心議題卻頗為沉重——家庭形式與本質。讀者不難從她的作品中看出，白希那對「家」的重視。她曾在受訪中提到，「在創作繪本的過程中，我對於那些描繪所有家人——爸爸、媽媽、兄弟姊妹……一起快樂生活的故事，總帶著一絲歉意。因為，並非只有這樣的家庭模式才是完整的。」她用作品去實驗各種家庭形式的組合。在《白雲麵包》之後，就沒有父親和母親同時出現的作品，例如《魔法糖果》中就是由過世的奶奶、父親、男孩東東和一隻狗所組成。

在《啾啾的媽媽》中，白希那更大膽地讓天敵關係的大貓與小雞共組家庭，說服讀者「即使不是父母，不同種族，沒有血緣關係，只要他們生活在一起，彼此相愛，就是一個完美的家庭。」其中，胖妮吞蛋、大肚子、生小雞這段類似真實懷孕、分娩過程的情節，可以做雙重聯想：一是新手父母面對新生兒的手足無措，一是從非血緣關係的領養理解為因緣俱足的隱喻。

小雞從肚子裡掉出來時，胖妮先是「驚訝得連連倒退」，當小雞鑽進懷裡時，她「只能呆住不動」，過了一會兒，她才「輕輕的舔了舔……」、「小雞柔軟的小腦袋」作者以分頁斷開兩個句子，製造懸疑的停頓。別忘了，作者在故事起頭便告訴我們：胖妮貪吃又欺負弱小。她應該想把小雞吃掉吧！或許吧，但在小雞叫了一聲「啾」之後，她的心意改變了。

陪伴守護學會了愛

為什麼？白希那沒有用文字回答。但是從圖畫中，我們可以找到線索。首先，書中大多數角色與環境都是黑白的，只有啾啾是鮮豔的黃色。啾啾的出現大概就是要讓胖妮的貓生從黑白變成彩色，而且還是象徵歡樂、天真、幸福和溫暖的黃色。再者，啾啾與胖妮身上都有斑點，外貌上的相似讓兩個屬於不同物種的動物找到了共通點，成為進一步發展關係的基礎。

胖妮也非一開始就以「媽媽」自居，而是在照顧、陪伴與守護的過程中，學會並成為「啾啾的媽媽」。有人以「成為母親的那一天起，我們沒有了名字，只剩下誰誰誰的媽媽」，認為是女性自我的犧牲或被犧牲。若以此觀點，胖妮喜歡「啾啾的媽媽」這個名字便顯得鄉愿。然而，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胖妮喜歡的是自己的改變？從欺負弱小到照顧弱小，讓她體驗到未曾擁有的滿足、幸福與被需要感。或者，單純的因為這個名字讓她與另一個生命有了連結，不再孤單呢？

我在網路上真的搜尋到大貓照顧小雞的真實案例，《啾啾的媽媽》不是虛構的繪本童話（當然不包含吞蛋生小雞），而是能讓不同年齡層的讀者開懷大笑、引發討論的作品。如果你是「有貓就給讚」，那麼光是封面就有足夠的讀書理由了，放心，胖妮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