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躬影
在文字打稿區躊躇多時,仍未產出一篇文章。那些東抄西寫的字跡,記錄著在書頁裡遊走時、在街道間徘徊時遇到的文字,或從中而生的心得。
不知其他作者是如何建構一篇文章的?我在累積一些篇章之後,發現光是等待天外飛來的「煙士披里純」並不怎麼實際,更多時候似乎是要為自己創造一間「煙室」,在「煙士」尚未到訪時就溜進去,將自己置身霧中,試著在裡面凝視一粒緩緩降落的微塵,想像它舒伸雙翅甚或飛起來,模寫一段霧是霧、亦非霧的辯證。除了想像、除了模寫,更可以親身去走訪、去考察、去記寫,「動身」就此成為生產文字的根本。
煙室彷彿是一個器官,使肉體的形象與感官知覺得以將文字的筆畫作為路徑,形成逃離煙室的通道。你依稀看見那支在霧中舞動的筆,還有舞動本身。那些舞動的路徑,也就是字跡,成為舞動中與舞動後的殘影。大膽借用德勒茲分析法蘭西斯‧培根的畫作時談到,影子是從身體逃離後的身體。因此,若用德勒茲的話來說,我這間煙室就似產出一個個身影與文字身體。
煙室也彷彿是一個大玻璃罐。若要在此製造煙霧,可將生活裡、書本裡蒐集到的各種字糧整理好擺進罐子裡,例如分段、分類、切丁、切片,並且加註喜歡的調味,像是鹽巴、醬油、辣椒等等,接著壓上大石塊,讓調味滲進字糧裡。
我想起電影《舌尖上的禪》的主角阿勉,在親嘗到一位過去對他有恩而已故的友人釀製的梅乾時說道,那「持續活著的梅乾」令他感激涕零。隨著時間積累,我這玻璃罐內已開始煙霧瀰漫,字裡行間漸漸長出汁液,時間愈久,滋味愈濃烈。我想如果我過世了,我寫過的篇章,仍「持續活著的文字」,嘗起來應該也會有滋有味吧?我想我會很感謝有讀者願意品嘗。
唯,「人生是過堂」──這是妙凡法師寫過的書名,在此斗膽借用。因此我這些持續活著的文字,若有幸被嘗出滋味,在過堂之後,也該捨下。
「薩多喃,三藐三菩陀,……」
循著放下碗筷隨後合十的掌心,〈結齋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