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振藩
記得多年前,欣然赴上海,參加樽境俱樂部舉辦的「紅樓春夢宴」,此席精采絕倫,由號稱「淮揚刀客」及「上海先生」的名庖朱俊主理,展現瑰麗風姿。
其中有道前菜,名為「簑衣黃瓜」,斜紋縱橫交叉,相連持續不斷,刀工細膩,青翠可喜,食之清香脆美,是以難忘。
黃瓜,初名「胡瓜」,俗稱「王瓜」、「青瓜」、「刺瓜」等。
「藥聖」李時珍謂:「張騫使西域得種,故名胡瓜。」又,杜寶的《大業拾遺錄》曰:「(隋大業)四年九月……改胡瓜為白露黃瓜。」而唐代《本草拾遺》則表示:後趙時,皇帝石勒厭聞「胡」字,避諱而改黃瓜。說明此瓜引種中國,迄今超過兩千年了。
葫蘆科甜瓜屬的黃瓜,為一年生蔓性草本植物,以嫩漿果供食用。原產於印度、錫金等地,再由中國相繼傳到日、韓、東南亞及歐、美各國,現已成為各地普遍栽培的重要蔬菜。主要分成刺黃瓜、鞭黃瓜、秋黃瓜這三大類,大抵刺黃瓜品種最好,味道清香;秋黃瓜肉厚瓤小,肉質脆,水分多;鞭黃瓜則形似長鞭,表面光滑,肉薄瓤大,肉質較軟。
春天蔬菜短缺,北方尤其如此。此時吃上黃瓜,滋味鮮嫩甚美,真是莫大享受。陸游因而詠道:「白苣黃瓜上市稀,盤中頓覺有光輝。時清閭里俱安業,殊勝周人詠采薇。」然後,春黃瓜雖能令餐桌增耀添彩,但售價之昂貴,也讓買者咋舌。
清人李靜山《增補都門雜詠》云:「黃瓜初見比人參,小小如簪值數金,微物不能增壽命,萬錢一食是何心?」即使到了今日,早春而食黃瓜,價錢仍不便宜。所幸進秋之後,黃瓜有股異香,其性價比極高,此際不妨多食。
黃瓜得時當令,生食甚美,固不待言。據《評註飲食譜》上的記載:「山東濟南出產一種小型黃瓜,名『大鐮把子黃瓜』,瓜體柔韌,多汁而不易折斷,味較南方黃瓜為鮮美,最為黃瓜品種中的上品,此瓜僅濟南一區所產,產量不多,故知者甚尠(同鮮,意謂少)。」
我十餘年前吃過,頗驚為「天瓜」。而我次年赴冀北時,嘗到錦州的「滷香瓜」,用初生的小黃瓜,長僅一寸,以醬油浸漬可以久藏不壞,色澤碧綠,肉脆帶甜,堪稱神品。
此外,長四、五寸的中型黃瓜,亦可用上好豆瓣醬醃藏,名為「醬黃瓜」,為江浙人士早晨吃泡飯的下飯佳品。我年幼時常食此。在印象中,以揚州所產者為勝。約半世紀前,台中有某醬園,老闆為揚州人,吾家經常購買。食之鮮嫩甜脆,不僅頗為開胃,而且適口充腸。
清代名醫王士雄指出:「黃瓜生食甘寒,清熱利水,可菹可饌,兼蓏蔬之用。」所言一語中的,倒也名副其實。
另,《素食說略》謂:「嫩者拍小塊,以醬油、醋、香油沃之。」《武進食單》稱:「用嫩黃瓜,削皮對破開,去籽,斜初成厚片,用鹽稍稍拌和,去水分,用麻油起鍋,油熱透時,先投入花椒數粒,爆香夾棄,投入乾辣椒少許,隨即倒入黃瓜,加熱及糖,爆炒短時間,即可起鍋,名曰『醋溜黃瓜』。」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瓜饌。
黃瓜「同麵筋或豆腐拌食,均脆美,以冬菜或春菜燖湯,風味尤佳」。此皆為素饌之良方,足供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