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秀玲

Wei1一直非常非常努力生活，課業、學生會會長，忙碌開會，忙辦活動，通勤，夜已深，當我開車要離開校園，卻望見他立在候車亭等公車？



生命教育，以生命影響生命。每個生命都是獨特的，我有三個wei學生，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與選擇創造未來，我不想用電影或名人紀錄片來說明或教學，而是觀察學生的生命小故事，感受生命個體永遠朝自性價值趨光前進。

第一個wei，自接了學生會會長，有次，當我開車離開學校，車內液晶螢幕顯示十一點，而他在等公車。淡水往三芝班次原不多，想著他家在雙連站，深夜一點多才能回到家。

隔天，很意外的，他準時到課堂，「你怎麼有辦法這麼早到？」我望著教室空盪盪的課桌椅。

「趕早八，六點多就起床了。」

太強了，怎麼做到？

「小時候吧，媽媽起床之後做早餐，順便抱起熟睡的我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坐著睡，鍋爐瓦斯聲、洗刷沖水聲、媽媽拖鞋聲……這樣養成早起的習慣。如今天濛濛亮，自然就醒來。」

清晨躁音比鬧鐘還奏效，與世界運作同步，我放眼看向窗外校園，老榕肢體健碩，從容自信伸展綠意，仰天姿態是順應宇宙的時間運作。

隔周上課，「奇怪，你們家電話永遠不接？」我問。升為導師的我，總偷偷致電家長，感謝父母把學生生活習慣教得那麼好，那麼自律。

「都是詐騙電話，我回去告訴他們時間，他們必接。」

果然，隔天下午二點，終於接通；終於，成年禮當天，wei1氣宇軒昂，代表上台，而父母也到場聆聽他的致詞，接受獻花……

Wei1一直非常非常努力生活，課業、學生會會長，忙碌開會，忙辦活動，通勤，夜已深，當我開車要離開校園，卻望見他立在候車亭等公車。

「需要我打電話告訴父母嗎？賃屋在學校附近比較方便？」導師想為學生溝通。

「爸媽不會答應的，家裡的孩子全出外讀書了，只剩下我一個！」wei1說。

後來呢？他這樣告訴我。意外的，wei1父母拜託他在外租房子，整學期天天深夜十二點多歸來，清晨七點出門……

我像是出航賞鯨人，在無垠的海上；wei1如一尾巨大能量的鯨魚在深海泅泳，以獨特的節奏，躍出海面，證明自己的能力能耐。我拿起相機，搜集感動的瞬間。

回想擔任導師時，從開學培訓新生成年禮致詞，書寫到練習，一次又一次，又找二位同學當觀眾適當給意見，最後在前一天，我搭捷運到雙連站帶狀公園做最後一次練習，wei1抑揚頓挫聲音，在天色漸昏暗的夜幕來臨時，愈發清晰、明亮。

第二個wei，他沒來期末考，我去堵他，請他來補考。

猶記，wei2第二次來上課，我問什麼學校畢業等基本資料？原來他是一位中輟生。我說，那不要重蹈覆轍。

之後，wei2再也沒到課。困惑到期末，欠債還債，既逮捕到立即補考。然而結算成績，再次致電催繳作業，同事覺得我似乎管太多，撈過界，學生愛來不來，他家的事，客觀打分數；但我總是憂慮牽掛，懸而未決，直到時間截止前，等到了學生回應——原來年底了，wei2到處施工裝潢，到處做「土水」。

年輕人願意學泥作基礎建築工法，跟水泥師傅學，不是我國文老師能夠左右，一日之所需，百工斯為業，有人拿筆，有人拿鋤頭，有人拿手術刀、拿剪刀，有人拿螺絲起子，天賦不同，選擇不一樣，都好，都是社會不可或缺的職業。想想wei2對著牆操作抹刀、滾泥器等，有薪水可拿，「工夫到厝，欲食就有」，什麼國文創新教學、在地化、傳道授業解惑……，我沒有一件使得上力。

後來，我要求他傳來為廠商施作工程圖數張和敘述過程，加滿平時分數，在數字與演算間，搶救六十，「少年知曉想，食老會成樣。」Wei2是多麼生猛有力的自信十足，這是我對青春生命的觀察與教育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