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聆
「今天輪到去誰家?」童年的大伙房屋,家家相連,外戶而不閉,東家的廚房可能緊連西家的臥室,看似雜物間,但是過一個門檻就是伯母的豬舍,玩躲貓貓要設定範圍,否則像阿亮當年躲入嬸婆房裡的五斗櫃,差點鬧出人命。
那時逢年過節,各家作息似乎有一定的節奏,包粽子、做紅粄,甚至晒蘿蔔乾、醃酸菜都要相約,就在我家門口的水井旁,一個大水缸,一個大木桶,即便在寒冬中,小孩凍紅的雙腳在芥菜與鹽巴間上下踩踏,當大人將我們抱出桶缸時,回看已經變成水淹的介面,就會有大功告成的喜悅。
上屋的叔公常會送我們甘蔗,媽媽就回以發糕,到二嬸婆家做艾草粄,祖母就會與她分享爸爸帶回的一小罐虎標萬金油,大家互相關照樂此不疲。阿公生病時,堂伯母煮補湯端來我家時,還熱騰騰冒著煙。
可當工業化,農村改成工廠,大家被迫遷離,居住空間改建成洋房後,防雨、防風卻也防人;防了壞人,也防了好人。水泥鋼牆阻斷了人際視野,一道道的門鎖,也阻斷了彼此的關照,年歲漸長,只覺到處銳利而冰冷,人際溫度已不復當年。
幾年前,好朋友住院,她老伴已走,獨居中部,兒子媳婦在台北。她住的是心靈營造社區,所有學佛的同修共同居住在一個新社區,於是鄰居們輪流排班煮食與陪伴。約莫半月,她康復出院後,一直慫恿我:「你們倆老如果移居當我鄰居,有良好事例在先,老了,我們可以互相照顧。還有理念相同的同修道友共餐、共食、共老。」
我確實有些心動,但是遷居總是件大事,尤其年紀愈大愈多習性難改,久居的環境,連走出家門有哪些地面的凹凸都異常熟悉,要割捨舊愛與適應未必的新歡何其麻煩?想想,何不在自己現住的社區,開始對鄰居釋出關懷,對老者多做傾聽陪伴,在自己工作生活的人際關係中,率先主動去編織良善互助的共業網,或許仍可重溫那「在一碗熱湯可以送到的距離」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