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聆

讀書會的學員與我分享了「一顆紅蘋果」的故事。

她說，母親失智已經多年，平常都是兩個住在附近的阿姨輪流照顧，自己縱然回家也幫不上什麼忙，因為母親已經不認得她了。但是，回家看看總是比較安心，所以，她還是會定期回娘家。

那天，學佛的老師告訴她，高等動物照顧孩子的時間特別長，是因為成熟期要學習的項目特別多；相對的，很多動物出生不久就只能自求多福。以造業感果的道理反過來想，如果下一世想再成為人（至少不是畜生），就必須種下照顧人的善因，因此對父母盡孝是回饋，對兒女關愛則是再造或延續這些福德，至於對其他人釋出關懷就是自我的良好串習。

有一天上完課回家看媽媽，她進屋後把包包放在椅子上。那時，大阿姨在另一個房裡睡覺，母親一個人坐在搖椅上，喃喃自語的說些她聽不懂的話，看到她時只嗯了一聲，又快速閃過眼神。

她撫著母親的臉龐，得到一個微笑，摸摸她的手，卻被推開了。她走去前院剛好遇見小阿姨，聊起兒時的趣事，說是她們姐妹最快樂的時光。還記得那天，已經失智的媽媽，瞬間眼神堅定、充滿電力的回說：「小時候，就是妳最賊了！」讓她興奮許久！

她說，失智很像秀逗，偶爾斷電，偶爾也會正常，尤其是面對喜歡的人、事、物。

看過媽媽，她趕著回自己家煮中飯，拿起包包時，卻發現包包沉甸甸的，好像多了什麼東西。回到家一翻，發現一顆鮮嫩的大蘋果，她馬上打電話回媽媽家，小阿姨說她很久沒買蘋果了，還說現在詐騙花樣很多，叫她丟掉不要吃。

她看著那顆蘋果，又大又新鮮，看起來價格不菲，她不甘心地再打一次電話。這次是大阿姨接的，說方才看到冰箱裡有兩顆大蘋果，應該是舅舅買來的，大阿姨猜是媽媽放進她包包的。

她想到，動作遲緩需要人攙扶才能走動的媽媽，當時如何克服行動不便，吃力地走到冰箱，把蘋果放入她包包的畫面，頓時淚流滿面。她以為母親對自己已毫無感覺，於是回去探望漸漸像例行公事一般，只蜻蜓點水似地短暫停留。原來，母親雖然失智，但並沒有失去愛人的能力，她對孩子的愛，已經是一種習慣，一種本能啊！她心中喊著：「媽媽，我對不起您！」深深感念母愛無邊。

她想起小時候，因為長年體弱，怕吃藥，媽媽總會塞一顆牛奶糖在她口袋，然後說：「當你感覺到苦澀時，把它拿出來放進嘴裡，馬上就不那麼苦了。」

如今，當她看到動作遲緩的老人，眼神空洞地被外傭推到公園晒太陽的樣子，就想起那顆媽媽偷偷塞給她的蘋果，它就像盛滿愛的蜜糖，甜化了她生活中看到的所有苦澀與不捨。

父母，實在是上天給孩子最大的恩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