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牖雪
星期三,天氣雨,憶起幼時學寫日記,某些時日是這樣開頭的。我會在格子裡畫一朵雲,雲底下點了幾個頓號。我將頓號轉為雨滴,懸在格子中,未續鋪墊接應的話語。此時,外頭的雨持續降訪,敲打著鐵皮屋頂、遮雨蓋,鄰居的風鈴也響了起來。我在屋裡聽著,它們就像續寫的詞句,滴滴答答地接連著,用它們的語言一直寫下去。
我坐在沒有開燈的房裡,有如沉浸在介於黑夜與白晝之間的模糊地帶,眼前的灰階正如不帶濾鏡的黑白照片,開啟懷舊模式。我想起那些鋪塵的我們有次輪番續說著帶雨的歌詞,邊說邊逗唱著;也想起有次與你一同騎車出門遇雨,為了不讓褲子鞋子淋溼,我提議將輕便雨衣當作雨褲反穿,你邊穿邊自嘲著,還說堅持生活要充滿創意;又想起有次我們在雨裡道別,分別走向不同的去處。
灰階隨著地球自轉而加深色澤,我起身備起晚餐食材,才發現原來人家說的色香味俱全的菜是需要燈光的,我這才捻亮了燈。我一一沖洗分切等會兒要烹調的菜:綠的羅勒葉、橘紅的胡蘿蔔、深棕的厚香菇、金黃的玉米筍……
鋪塵的記憶在燈光下被曝晒,塵埃在光束間緩緩浮起,但隨窗外持續降訪的雨滴的奏鳴又靜置落定。我又坐了下來,品嘗方才起鍋的菜,也學文人品嘗,一場雨。
後來,見你在雨後笑著,也就放心了。
今天星期三,天氣雨。頓號之後,我接著寫下落定的憶塵,熱騰騰的玉米筍在齒間逸散著甘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