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歸靜
那天貓奴問我,仨貓中,誰最值得深交?毛遂自薦,我推舉有癖好的自己。
話說我一直有個毛病,五分鐘能吃完食物,就絕不能容忍拖到五分零一秒才吃光。倒不是擔心誰會來搶,而是不願多浪費一丁點時間,虛擲於「吃」這檔事。我這麼一隻無所事事的貓,不必保衛家國,也不用掙錢養家,吃得如斯緊湊,那麼餘暇我要如何打發?
吃,於我,就是填飽肚子,我有其他值得投入更多心思與時間的事情,那就是──無所事事。在無所事事中,呼吸、冥想、發呆、觀望,都是我生命的藝術。
像我最愛貴妃躺,頭還得倚著抱枕,旁人看我似發呆、發懶,實則我的目光放過去的是家裡的黑面觀音蓮,銀白的葉脈,墨綠的葉子,每一支都有自己的脾性,有的站著挺拔,傲視眾生似君主;有的彎腰,謙卑文雅如文人;奇妙的是它們都是同根生,土壤、環境也都一樣──同我這般的發呆是需要耐性的,長期觀望下來,是能觸發許多靈感、體悟的。
記不得在哪兒看過的,某古人喜歡假山假石,玩得如痴如醉,每天就選一塊石頭,左翻右翻,上看下看一整天,才會甘願放下,因此才有「泉石膏肓」這句成語;寫那篇文章的作者下了個這樣的結論:任何一個研究一種偏門學品的人,大致都有泉石膏肓的本事。
同我這般泉石膏肓的生活態度,漸漸的,會對眾生萌生敬意與同理,亦能在慢活裡找到快活的滋味,比如走進攝氏二十六度的十月底,是一種前不用冷氣,後也不需被毯,在剛剛好的溫度裡,自己就像是「無位」小貓,自由出入門戶的無心妙用,好像我真的走過百花叢,卻能片葉不沾身──大抵這樣無所事事的慵懶生活,應該就是我的癖好。
明代散文大家張岱有言:「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一個有癖好者,才會情深,不至涼薄,像我這樣堅守自己的內心,堅守一方純粹天地的小貓,不值得深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