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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已完成與未完成的兩面,真的差很多。圖/赫連擁
文/赫連擁
喜歡做手工的人,往往容易遇到類似煩惱,即沒有完成卻擱置了好些時候的「半成品」,在發現到它開始占用生活空間之際,到底是乾脆忍痛扔掉、還是繼續存留到自認為還會完成的那一天?
日前,我就翻出了一件這樣的作品,應該是十二年前的某日心血來潮起了頭,然後很認真地做了好段時日的珠花提包。原先的設計,是在兩塊不用的抱枕布上,把各種珠子密密麻麻地縫滿,色塊就順著布料上面原有的車線紋理來組合排列。這是為了能夠用上一個從骨董市集裡,花三美元淘來的古早味錢包開關架子而啟動的靈感,其中一面已縫滿了九成,另一面則完成不到一半。
至於這件「作品」是怎麼擱置下來,乃至未將「最後一哩路」走到底?回憶起來,背後確有隱情,同時,也發現另一個讓我沒能繼續完成的重要原因──幾樣特定顏色款式的珠子用罄,造成暫時停工。而與當時所面對的情勢相比,這件作品並沒重大到讓我非得排除萬難去湊齊材料,將之繼續完成。萬沒料到,沒能一氣呵成的停頓,竟導致日後「爛尾」的結果。
當然,這些年時不時認為哪個「不久的將來」肯定會將它做完。可怕的是,這種「哪天做完」的「咒語」一直隨內心的念叨處於進行式──當「進行式」過了十年以上、只有「嘴砲」被我留成骨董,這就過分了,絕對要檢討。
認真說起來,我欠這件「半成品」一個公道。明明在我手裡和眼中,它依舊發著光,那些我日夜挑燈完成的部分,真的無比美麗閃亮,一針一線的穿梭,促使我十二萬分的專注,繼而暫時忘卻煩惱,安心安神,在這上頭付出的時間,是誠心誠意的投入,扔掉它等同否定這段歷史,亦在保存十多年後的今天意義盡失。
不扔,卻又「礙眼」得緊。是的,我因心虛而「見笑轉生氣」,一件「未竟之事」以實體化的形象存在,埋藏在我生活空間一角,見光瞬間猶如芒刺,物件若有靈,想必萬分怨懟。
也許,我當時在追求和挑戰的,並非做出最終成品,而是享受整個製作過程給我帶來的療癒效果。它不再被我需要,甚至幾乎遺忘,應該是我後來又找到了更喜歡的療癒活動,因而被無預警地取而代之。
還是決定給這個「心血結晶」一個交代。翻出針線,同時幸運尋來當年剩下最多的黑珠子,一粒粒的釘在看得到布料的區域中,那種熟悉的心安感覺立刻從指尖召喚出,一分不少地回來,儘管視力與手藝已然不如年輕時靈巧,然而說也奇怪,前後花不到三個晚上,便把已做到九成的那一塊填滿完成。更意外的是,「過去心」與「現在心」通通縫在一起後,不再礙眼,原來我並非不可重啟選擇與改寫結尾。
人世間大概有很多緣分,是在個人的先後次序排名下,因一個選擇或轉念而決定了故事後來的走向。那些從未走完的「最後一哩路」,有些或許就成為永遠的遺憾,有些則尚可轉作新生的契機。
「斷捨離」固然瀟灑,在「不棄」的前提下尋找永續的可能性,一樣是值得思考與實驗的人生課題。我有幸從自己製造出的「爛尾樓」裡悟得變通之道。最意外的扭轉,是突然不再執著於先前定義的「皮包」,這塊琳瑯滿目的珠花面料將會成為我某一本手訂日記簿的封面,伴隨記錄我生活點滴的文字華麗的續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