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毛蔚領

我的二房東三十歲出頭，有一個讀幼稚園大班的女兒。論顏值、體型、身高，十足模特兒的人選。他從事房地產工作，我俗世的念頭，以為憑長相、口條，房屋交易一定比別人順利，仲介費賺得滿缽滿盆。沒想到他說，工作夥伴勾心鬥角會搶功，所以收入不固定，幸賴妻子在美術教室任教支付家庭開銷。

他原本是美髮設計師，因車禍粉碎性骨折，造成右手韌帶關節損傷，不便拿剪刀工具，於是轉換跑道去食品工廠當業務，成績斐然，然新冠肺炎疫情使工廠受波及倒閉，接著又從事保健食品的多層次傳銷，剛開始信心滿滿地投入組織的各項課程活動，結果發現內中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黑幕，遂憤而離開。

加入房仲業一年多，他不斷向前輩學習，譬如房屋與土地、建築的法規知識、地政稅務法令、不動產法令、房屋及周邊環境調查、買賣雙方權益的維護等專業知識，由於同事皆大學以上學歷，他一個高職生，必須比別人投入更多心力請益，否則無法立足。

某回他生病請假，我與他難得午間吃飯時湊在一塊兒，於是問他；「現在的房屋市場交易是不是很熱絡？地段好的學區更是幾千萬元跑不了，若成交鐵定賺一大筆酬勞吧？」

他搖搖頭說：「我自己是無殼蝸牛，所以每每會將心比心，絕不信口開河亂推銷，若房子一進入讓我感覺不舒服，我就不承接這筆生意，畢竟售後服務也在我的考慮範圍內，縱使賣掉得到的佣金不少，但我堅持任何屋子都該讓人住得安心自在。」

「我不是在賣產品，我賣的是我的名字。凡提到我的名字，便是品質保證的代名詞，若是有了黑歷史，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沒想到他突然義正詞嚴起來。

我靈感突現：「你那漂亮的老婆便因為品質保證？」

「對。她常來店裡洗頭剪髮。我對每個客人一視同仁，不會因為小費給得多，或花高價染燙髮就另眼相待，我討厭以金錢去衡量他人長短。我來台北實習的時候，老爸就叮嚀我，不要只想賺錢，他說一個人一生賺多少錢有定數，但有真本事就可以走遍天下。」

「我對你刮目相看呢﹗」想他從頂級美髮設計師的光環中跌到今日基層學習的房屋銷售員，仍秉持做人初衷，實非易事。

「我不是在賣產品，我賣的是我的名字。」這句話鏗鏘有力地緊緊縈繞於耳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