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徐秀美
文/徐秀美
龍結束之後,屋後田裡的馬達聲就喧囂起來了。
料峭春寒,我還穿了兩件羽絨衣,但屋後荷田的採藕人脖子以下都泡在淤泥水裡,還光著臂膀!
我前幾天以為他在「清理荷田」,今天我特地裝備妥當,穿上雨靴,走過阡陌靠近他,看到他身上穿著褐色膠裝,綁著繩索,拖著前行的蓮藕船,裝著從淤泥裡挖出來的蓮藕,大的放右邊,小的丟入左邊,凹陷的臉頰,為生活認命地工作著。原來不是採蓮人,是「挖」藕達人。
黝黑的臉龐,粗壯的手臂,浸泡淤泥中的身影,我知道這是真正現實生活中的達人。
詩人歌頌的採蓮謠,在我腦海中馬上被他背後纏身的粗麻繩綑綁;「留得殘荷聽雨聲」的詞家,哪裡能體會一手持馬達水管,一手摸索採藕的景況?他滿身的汙泥,和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同樣值得歌頌;餐桌上雪白的藕片是他憑藉專業從汙泥中撈起的。在乍暖還寒的正月裡,一天八小時泡在淤泥中,豈是行吟水畔的詩人能勝任?三斤一百元的代價是腰骨痠疼皮膚癢,風風水水生活著的人們,哪裡能真實體悟「輕風霜、狎風雨」的老練!
歌頌田園樂者,大多並非下田人;哲學家的善、文學家的美、實業家的真,是不同理念,面對同一塊荷田,也展現不同的情懷。
直到工作八小時後,始解開綑綁生活的韁繩。關掉噴水的馬達,挖掘了生活的點滴,開心駛著滿車的收成回家。我謝謝他讓我拍照,他回我一個露出白齒的微笑。我敬佩他,生活的修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