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微糖溫紅
回顧過往人生,我沒有一天睡得安穩。神經時刻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絲線緊緊纏繞,繃直而僵硬,一直深受淺眠所擾。
一向淺眠的我,自國中便住校,與一群同學共用一個房間,別人稍微大點的聲響,就能輕易驚醒睡夢中的我。對我來說,住宿的每一日都像是在進行脫敏練習一樣,可惜的是,睡眠神經過敏的現象,並沒有因為一路住宿至大學畢業而改善,而是內化為身體的一部分,深深烙印進我的身體和心靈。
出社會後,隨著工作壓力漸大,睡眠品質不佳的情況愈發嚴重,已然成為我必須認真面對的問題。任何現象的發生皆其來有自,我回頭剖析成長歷程,探究致使我淺眠的根本原因,發現竟與我的家庭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父親因工作關係,常要應酬,記憶中的他,總是晚歸,頂著紅通通的臉頰,前言不搭後語地說著醉話。嚴重時,生理上會吐,心理上則會與母親吵架。漸漸地,每當父親夜晚未歸,我便繃緊神經,一方面期待他趕緊回家,一方面又擔心他喝醉。
每當他喝醉回來,我就擔心他與母親起口角,一個小孩躲在房間豎起耳朵,注意門外的風吹草動,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不安,直到門外的聲響趨於平靜,我才戰戰競競地準備就寢。即使躺在床上,滿腦子仍在想著父母親有沒有吵架?明天醒來他們會不會冷戰?甚至睡著後會夢魘,夢裡夢外都在折磨自己。
小時候以為長大後,這種膽戰心驚的「症頭」會自然痊癒,殊不知卻成了沉痾宿疾。阿德勒曾說過:「幸福的人一生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雖稱不上不幸,然而我的確受童年所擾,身上有著無法掙脫的絲線,縛住我的神經,令我比旁人更易緊張。
成年後,明白童年時的父母並非因厭惡對方而爭吵,而是共同經營一個家庭的過程中,充滿各種困難與挑戰,兩人都只是為了讓這個家更好。爭執只因雙方立場不同,愛的面貌也相異罷了。思及此,長年緊縛我的那條絲線似乎稍微鬆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