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牧雨

西元二○二○年，民國第二個庚子年，我製作了《四時清韻》冊頁。有關冬季四頁，我以唐朝詩人戎昱〈霽雪〉詩為啟首頁，其餘三頁詩堂均為自製詩。今逢冬季，刊出應時。



啟首：冬雪‧戎昱〈霽雪〉

風捲寒雲暮雪晴，

江煙洗盡柳條輕，

簷前數片無人掃，

又得書窗一夜明。



釋文：此詩又題〈韓舍人書窗殘雪〉，詩的大意是：黃昏時雪停了，柳條被江煙籠罩拂淨彷彿輕盈了起來。屋簷前的樹片殘雪還在，想來今夜的書窗必定會被殘雪映照得一晚通明。

自解：孫康，晉國人，官至御史大夫。孫康年輕時酷愛讀書，但家貧，沒錢買油燈，到了冬天，晝短夜長，還好，白雪的映照，使得夜讀成了可行的事，如此苦讀，後來終得輝煌騰達。

然而映雪夜讀，倒不見得都是因為貧苦。想想，雪映書窗，得一夜的照明，既免了燈影的搖晃，又可避開蠟煙的汙濁。如此夜讀，寂靜而清明，豈不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山茶（五言絕句，仄起蕭韻正格。首句不用韻）

皓雪明丹卉，臨風冷益嬌。

寒柯何肅瑟，幸有赤霞苗。



釋文：紅色的花朵在皓潔的白雪襯托下顯得十分鮮明，面臨冬風的吹襲，花朵不畏嚴寒開得更加嬌豔。雖然大部分的樹在這個時候都顯得單調清冷，但很幸運還有如晚霞般豔麗的山茶花，為寒冬增添了許多溫暖。

自解：山茶花是冬季裡少數能維持豔紅的花朵之一，為了抗拒嚴寒，花苞被層層如盔甲的花托保護著，成了山茶花的特色。不過，在台灣山茶花枯萎時不會離枝，而是黏在樹叢中顯得汙髒，破壞了山茶樹的美感。但在日本看到的山茶卻不是如此，花凋落時顏色仍然鮮紅，而且花瓣不會離散，整朵連著花托一起委地，有如斷頭英雄。因此古代日本武家庭院多喜歡種植。

下雪時，紅花覆著皚皚白雪，兩種明度及彩度極端對比的色彩放在一起，更顯美麗異常。



水仙（五言絕句，仄起平韻正格。韻目：寒，首句不用韻）

楚地今朝雪，湘江十里寒。

淩波疑濺淚，贈佩惜花殘。



釋文：楚國今天早上下了一場大雪，使得綿長十里的湘江變得十分寒冷。你就像行走在江上的湘水女神，微微移動的步伐濺起的水波有如湘妃的眼淚，我想學屈原串起花串當佩飾送給你，可是又怕傷害了水仙美麗的容顏。

自解：古代稱湖南洞庭湖周遭為楚地，此地多湖澤。當年屈原便是楚國大夫，被罷黜後行吟澤畔，所作楚辭有「紉秋蘭以為佩」一句。澤國多水仙，花朵淨素絕美，有如湘水女神。「水仙」這樣的花名，應該就是因此而來的吧？



雪梅（五言絕句，仄起平韻正格。韻目：麻，首句用韻）

雪霽在天涯，羅浮日又斜。

如何堪一醉，白首對梅花。



釋文：遙遠的天涯雪停了。當年，趙師雄遷居到廣東羅浮山，黃昏時遇見了梅花女神，竟然跟她一起喝醉了，醒來時人就在梅花樹下。如今，又到了羅浮的太陽即將西落的時候，看到梅花花瓣上的積雪，竟然很像自己白髮蒼蒼的模樣。日落、年暮，這樣的場景，合該再對著梅花大醉一場。

自解：趙師雄的羅浮一夢，雖美麗但虛幻。對照人的一生，往事如昨，卻一下子已到了暮年，過去的歲月，虛幻得如趙師雄的羅浮一夢。只是，每個人的一生，卻不一定都如梅花般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