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芝麻大的事，不見得都是小事，比如芝麻本身就有大學問。

芝麻，乃「脂麻」誤稱，《植物名實圖考》：「胡麻即巨勝，本經上品，今脂麻也。」其種子含油率極高，直接榨油為麻油，若混入其他食用油脂則為香油。芝麻即「胡麻」，別名巨勝、苣蕂、油麻，眾所周知，和胡字沾邊者，多與西域相關，宋朝沈括《夢溪筆談》中記載：「漢史張騫始自大宛得油麻種來，故名胡麻」；然而台灣芝麻與此無關，明朝時就有原住民種植胡麻的紀錄，可見登場甚早，只是並不普遍。如今主要種植區為台南的善化、安定與西港，產量亦不多，絕大多數還是得仰賴進口。

另外，白芝麻「成熟」並不會長成黑芝麻，誠如白蘿蔔不會一害羞就成了胡蘿蔔，二者同是胡麻，只是品種差異，除此之外還有黃芝麻；而義大利人喜歡的「芝麻菜」，以及韓國人拿來包烤肉的「芝麻葉」，和芝麻沒有半點關係。那北京的「黑芝麻胡同」又是怎麼回事？傳說胡同裡有位何姓工匠，專糊紙馬，人稱「何紙馬」，以上名字雷同，純屬巧合。

芝麻雖然小，自帶「仙氣」。明朝黎延祖〈芝麻塔〉云：「胡麻靈藥本仙芭，巧累浮屠斗佛家。莫道此中無舍利，玲瓏顆顆現光華。」在古人的想像裡，仙家吃的是胡麻飯，古詩更常以「松下飯胡麻」的意境來描寫隱士生活；傳說有位名叫「魯女生」的男子，八十年來只吃芝麻，不進其他穀物，到老依舊面色紅潤，一天能走三百里路。

在國外，芝麻亦非凡物，古巴比倫人認為芝麻酒能給眾神創造世界的能力；印度教傳說，芝麻是由神的汗珠變化而成，遇上宗教節日，還得用芝麻油燃燈；那句「芝麻開門」的咒語，象徵芝麻蘊含的神祕力量。《阿含經》裡，佛陀告訴波斯匿王：「小不可輕。」或許開啟人生新局的，真的只是一句話，或微小的靈光一閃。

我生命中和芝麻最靠近的時刻，當屬在早餐店偶遇少時的暗戀對象。記憶中他樣貌、成績俱佳，而今身穿著汗衫與五彩海灘褲，翹腿吃燒餅，掉了滿桌滿地的白芝麻；我看著那些小白點，總覺得有些記憶正一點、一點地剝落，而曾讓人輾轉難眠的愛意，似乎一點也不剩了。

別小看那「那一點點」，小能見大，小而關鍵，確實不可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