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蟲觀察者】朱贏椿 我從昆蟲裡找智慧

文/記者邱冰清、陸華東 |2023.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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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朱贏椿提供
「蟲子大師」作畫現場。圖/朱贏椿提供
隨園書坊外景。圖/朱贏椿提供
被木蜂蟄後寫下的感受。圖/朱贏椿提供
朱贏椿的「蟲子說」系列叢書。圖/朱贏椿提供

文/記者邱冰清、陸華東

他為昆蟲寫書、拍照,請昆蟲畫畫、寫字,為昆蟲做展覽,向世人展示常被忽略卻又十分精采的「蟲蟲世界」。至今,他已經出版《蟲子旁》、《蟲子間》、《蟲子詩》等作品,深受海內外讀者喜愛,有的還被評為「世界最美的書」,他就是朱贏椿。



出生在蘇北農村,田間野趣讓他早早與昆蟲結緣。二○○七年,他受螞蟻啟發,逐漸從書籍設計師轉向昆蟲觀察者。朱贏椿觀察的「試驗田」主要在自己的工作室周邊,「蟲子(昆蟲的泛稱)的世界就像一面鏡子,不時地照見我,和我的生活。」

在南京師範大學隨園書坊,花草樹木生機盎然,昆蟲們也蠢蠢欲動。除去偶爾的出差,朱贏椿幾乎每天都會來工作室觀蟲。

往年,最先拜訪院子的通常是菜粉蝶,今年第一個到訪的,卻是一隻胡蜂。院子裡,有些葉子背面,藏在珍珠般蟲卵裡的幼蟲,似乎聞到了植物的氣息,正嘗試著破卵而出。談起他的昆蟲「鄰居們」,朱贏椿說,「我的『五感』漸漸打開,希望能夠與更多鄰居『蟲逢』。」

非凡的自然設計師

隨園書坊是朱贏椿的觀蟲「根據地」。書坊的植物大多是自然生長,他很少打理剪枝,就是為了讓昆蟲們自由自在地生活。多年來,很多小昆蟲在此找到住所,牠們活躍在地上、牆上、樹上,這裡逐漸成為一個「昆蟲樂園」。

像是移動的小紅果,其實是螞蟻正推著它往蟻巢搬運;看上去像花一樣漂亮且有高透明度的,其實是廣翅蠟蟬的尾巴;尺蠖會把自己扮演成一個樹枝來避險;切葉蜂不用借助圓規就能切出完美的弧度,並且會用這些小葉片去包裹自己的蟲寶寶;有的蜘蛛其實很會「寫字」,能在網上織出「W」、「N」等英文字母。朱贏椿發現,這個叫「大自然」的設計師的確非凡,平等地賦予這些小生命獨一無二的本領。

觀察久了,喜歡拍照、畫畫、寫日記的朱贏椿開始記錄。每一隻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昆蟲,在不起眼的角落,可能正上演著各種「蟲劇」。

夏日陽光下,一株不知名植物的莖稈上,四隻昆蟲和平相處,共享日光浴;秋天,一對鹿蛾在爬牆虎的葉子上互相追逐,雖有大風阻擋,最終緊緊靠在一起;一群螞蟻正在搬家,馬路邊的消防栓被突然撞壞,這些外溢的水對螞蟻來說猶如洪水,很快將牠們吞沒。

昆蟲們還有各自的「領地」。木蜂喜歡在竹籬笆上鑽孔為家,朱贏椿乾脆將一排竹籬笆上的每個小孔都標記上門牌號碼,並在一旁寫上「木蜂公寓」。

觀察「鄰居」的同時,朱贏椿也收到了來自「鄰居」的禮物。

例如到了深秋,偶爾會從樹上掉下幾根枯枝,朱贏椿將其拿回去掛在牆上,變成「花插」。「很多人都問:你這花插在哪買的?手工很精湛,手感特別好,摸起來一點稜角都沒有。其實就是昆蟲咬出來的。」朱贏椿說。

這其實是蜾蠃的巢,牠們完成「傳宗接代」後就會離開。因為像陶罐,被朱贏椿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

當然,有時候朱贏椿也會收到不那麼「喜歡」的禮物。例如昆蟲留下的「齒痕」。關竹籬笆時,蜈蚣咬了朱贏椿的肚子;用毛巾擦汗時,又被「藏」在毛巾裡的小木蜂蜇了一口。

現在校園裡少有動物的糞便,於是他打電話給南京市紅山森林動物園園長沈志軍「求助」。沈園長為屎殼郎準備了「十道菜」:大象、犀牛、金絲猴、無尾熊、合趾猿、美洲獅、美洲豹、長臂猿、猞猁、長頸鹿的糞便。

和蟲鄰居日久生情

長期在院裡、有飯後水果甜點吃的鍬甲,被朱贏椿的小貓欺負後,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朱贏椿到處找牠,還在校園裡張貼附上照片的︿尋蟲啟事﹀:鍬甲,又名小黑,身高五點五公分,皮膚黝黑,左臉有一顆黑痣,走路時右後腿有點瘸,見人就害羞,不善言語,下午在隨園書坊路邊晒太陽時走失,有知情者請與蟲先生聯繫,當面酬謝。最後,昆蟲沒尋到,啟事卻被一個法國海報藝術家收藏了。

「感謝小蟲們,牠們義務充當了書中的主角,給我們啟迪和體會,也讓我知道了很多小蟲知道的東西。」朱贏椿說。



請昆蟲來作畫

自然是最精采的繪本

愈是和昆蟲接觸,朱贏椿愈發現:昆蟲是這世界上最隨性的藝術家。

有一天,朱贏椿在菜葉子上看到了「草書」。此後,他還發現了「隸書」。是誰在菜葉子上留下書法或圖畫?朱贏椿發現,原來是斑潛蠅幼蟲將菜葉子的葉肉啃咬後留下的痕跡。他開始尋找有這些白色痕跡的葉子,清洗、擦乾、掃描、分類,整理出很多昆蟲寫的「字」。

很快,朱贏椿發現,昆蟲不僅啃咬成「字」,還用肢體「作畫」。一次,朱贏椿在院子裡寫生,一隻昆蟲跳到紙上未乾的墨跡中,一番翻滾爬行後,一幅抽象「水墨畫」完成。自此,他開始「邀請」昆蟲們作畫。先是讓昆蟲們蘸著墨汁爬,後來為了昆蟲們的「福利」,讓牠們蘸著桑葚汁、山竹汁做成的可食用顏料爬,邊吃邊爬。「創作」完後,再將昆蟲們洗淨、吹乾、放歸自然。

螳螂、螞蟻、蜘蛛、蝸牛、鼻涕蟲等昆蟲,都和朱贏椿「合作」,有了各自的「作品」。朱贏椿將昆蟲們創作的作品收集起來,未來還要出《蟲子經》。這些是昆蟲寫就的「天書」,書中就連目錄、序言、註解、頁碼,也都是昆蟲的行為藝術。

我的導師是「內切爾」

每年的春夏秋季收集素材,冬季進行梳理、歸類,工作量雖大,可朱贏椿卻捨不得做完,對他來說這是一次次重溫驚喜的過程。「所有的字不是刻出來、畫出來、電腦做出來的,而是生長出來的,是和生命連接在一起的。」這些昆蟲啃噬、爬行留下的痕跡,被他當作「生命的偈語」採集留存。

常有人問朱贏椿,為什麼能做出這麼多稀奇古怪、好玩、有意思的東西?他說,這大抵與自己童年在大自然中的「野蠻生長」有關。「走進自然,隨時隨地都是素材,哪裡需要絞盡腦汁創作,大自然永遠不會讓你失望。」

「我沒上過幼兒園,小時候更沒看過什麼繪本。對我來說,大自然是最精采的繪本,天地間是最好的幼兒園。有一次去國外的大學演講,我說我來自NAU,大家都困惑了,沒聽過這個學校,我解釋說是Nature Art University︱︱自然藝術大學,它對所有人開放。我說我的導師是『內切爾』︱︱Nature,它是最好的老師。所有聽的人都笑了。」

昆蟲教會我的事

如果被問及哪些是讓他印象深刻的蟲,朱贏椿會毫不猶豫地回答,蟲蟲平等,有的可愛,有的溫柔,有的凶猛,有的威武,每隻蟲都有值得被關注的地方,都有牠們的生活哲學。「蟲子的世界就像是一面鏡子,讓我們照見了自己和自己的生活。」

對朱贏椿來說,二○○七年是生活、工作都累到了極致的一年,「彷彿像一根拉緊的弦,一繃就斷」。一天,他在校園裡看到一群螞蟻忙著搬家,就蹲下來細細觀察。「兩隻螞蟻前一秒還為了一粒米相爭,即便把牠們拎到我的手上,誰都不願鬆開那粒米。結果剛把牠們放回地上,一輛車開來,一群忙著搬家的螞蟻包括那兩隻都被碾死了。」朱贏椿說,當時就想上一秒螞蟻還在為生活搶食,就像自己一直以來忙碌的生活一樣,可下一秒螞蟻就魂歸西天了,還要這麼趕嗎?

此後,朱贏椿開始仔細觀察螞蟻,拍了很多螞蟻的照片、視頻,做成一本《蟻囈》。書中雖然講述的是一隻螞蟻的一生:從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到重新認識了自己的強大,再到無所謂自己渺小或強大,實際上是用螞蟻的覓食、繁衍、結群、打架等來映照人類。「你別看蟲子似乎很渺小,但微小的事物可能隱藏著非常重要的事情。」朱贏椿說,低頭看蟲子,看到的不僅是科學、藝術,還有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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