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璐(中國大陸作家)
打開抽屜,取出大師當年親手送的紅包和書,很多回憶一起襲來……像收到大師圓寂消息時,元宵夜漫天綻放的煙火。
這世上,曾有一個被人們當作大山一樣仰望的大智慧家,被我定義為可敬可愛的長者,因為他曾給過我最直接的感動,某種程度甚至影響了我的人生觀。
我並沒有佛教信仰,但當佛光山佛陀紀念館館長如常法師聽說我和星雲大師的點點交集後,在寺院的那條小徑上回首看著我肯定地說:「你和師父很有佛緣。」或許吧,機緣巧合下,和大師曾接連兩年,在兩地不期而遇,還如此近距離接觸,不能不說是人與人的緣分。
10年前,一個多年不聯繫的老友某天突然電話我,她說:「我剛接到一個很重要的任務,立刻想到你……」她告知我星雲大師要來參加太原美術館開館儀式,並帶來「星雲大師一筆字書法展」,大師希望借此機會和內地的朋友做一些前期的互動交流,而找我是希望幫助徵集一些「粉絲」的問題。從放下朋友電話的那一刻起,我便開始從頭閱讀星雲大師的生平故事、佛法要義,並開始一步步「走近」他。
開幕的那天,場面盛大,在美術館的貴賓間裡,第一次見到大師本人,頓感親切。人很多,一群又一群的人向他坐的地方圍過來,而我就在一旁,見他始終儀態從容地笑對四方。
那天下午,在煤炭交易中心,星雲大師做了題為「幸福與安樂」的講座,一票難求、座無虛席,而我竟有幸坐在很靠前的位置上,聽他用家鄉話講述一個又一個的小故事。「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不遲到……」那些話,很多年後我仍然記得,並時常想起。
本以為,和星雲大師的緣分也就如此了,完全沒想到的是,一年後的某個中午,我還未從午休的睡意中徹底清醒,另一位朋友的電話讓我如墜夢中:「你想跟隨舞劇《千手觀音》去台灣嗎?星雲大師邀請,這次從南到北全程住在寺院裡……」「我不是在做夢吧?」這是我當時回的第一句話。
是,我是在做夢,而且夢想成真。
一年後的2014年9月,台灣,我來了!從桃園機場到佛光山的路上,聽說高雄遭遇30年不遇的颱風,樹木倒折、大雨如注,而當我們下車的那一刻,比颱風更讓我震撼的事出現了,佛光山的法師、信徒們,撐著傘在雨中等候多時,隨後遞上了事先準備好、刻著我們名字的水杯,一股暖流……
當我生平第一次住進寺廟,住進那個可見「回頭是岸」山門的「三好樓」禪房,在月光下的大雄寶殿外散步,在濃綠間遇見很多碩大的「滿地」(松鼠,星雲大師取名)和壁虎時,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內心寧靜」的意義。
不過,這份靜寧後來被星雲大師親手打破了……當時正在大陸家鄉講學的他,聽說他的客人到了佛光山,立刻改變原計畫結束行程,馬不停蹄十幾個小時,坐飛機回到台北、坐高鐵回到高雄、坐汽車趕回佛光山,顧不上休息一下、吃一口飯,出現在我們面前……那一年他88歲!
他什麼都考慮到了,甚至擔心我們在台灣花錢不便、吃不舒服,當接到他親手發出新台幣紅包、巧克力時,那一刻我再難平靜、徹底破防!我終於知道,原來誠心誠意尊重人、對人好,是這樣的啊!那個紅包我當時動過一次,用它給媽媽買了份禮物,此後再未拆開。
在台灣的那17天,是我銘刻一生的珍藏,如星如雲,如最璀璨、如最純淨,如這世間最永恆的時光。
再見了,我心裡最可敬可愛的老人!「做好事、說好話、存好心」,您一生倡導,我存下了。您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