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雲英

朋友與兒子一家三口對門而居，每天早上她準點到兒子家報到，接手照顧小孫女，「慢走，開車小心。」她千篇一律這麼跟兒子叮嚀著。等晚上他們下班回來，她轉身欲離去，小孫女蹦蹦跳跳跑到門口相送：「奶奶慢走，過馬路要小心（居然知道奶奶不會開車）。」朋友哭笑不得，就一個跨步即達，沒有馬路可過啊！但她也不點破，依然笑咪咪應聲好，久而久之，到兒子家作客的人，也都會得到這句貼心提醒，大家莫不讚嘆小小孩禮貌真周到。

乍暖還寒時，幫精力充沛的幼兒穿衣最是傷腦筋。有次晨起，見小多蜜連打幾個噴嚏，這下非同小可，正是「有一種冷是阿媽覺得你冷」，先把她裹成粽子再說，要不然一旦感冒，餵她吃藥可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有時徒勞無功還吐得妳滿身，穿暖一點準沒錯。小多蜜礙於奶奶淫威下，無力抵抗，只好乖乖就範。

但在玩拼圖時，因衣服緊繃導致手肘動作不靈活，趁我不備，硬把外套上已搖搖欲墜的鈕釦扯掉（她尚且不會解開鈕釦，只好霸王硬上弓），讓前襟門戶大開，並且在釦子翻兩滾快要滾落櫃子底下時，她拔足狂奔及時攔截，再以勝利者之姿跑回原點放入我掌心，一副「奶奶大人請息怒，小的知錯」的樣子。

我本想發火，這會兒氣消了一半，見她睜著無辜大眼和燦爛笑容攻勢：「奶奶，這樣就好。」兩歲九個月的她漸漸有自己主見，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傻呼呼、任人擺佈的小娃娃。

不忍拂逆奶奶好意，但又想讓自己自在些，於是小多蜜想出這兩全其美的中庸之道：「這樣就好。」煮湯時，我加少許鹽、灑點蔥花，如此喃喃自語。平日打掃，我只清除乾淨小多蜜的活動範圍，至於門縫或角落，以後再說，「這樣就好」。這是我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被她偷偷學了去？在此時此刻應用得恰到好處，我微微一震，繼而轉嗔為喜。

朋友和我都有同感，明明才一丁點大的孩子，怎麼有時候講話溫婉如水、暖心又懂事，與偶爾會躺在地上耍賴的叛逆模樣判若兩人，在耳濡目染下，連語氣都愈來愈像奶奶我，倏然一驚，以後怎能不更加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