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那位少女獻給烏翅王，換作你來享受不死之身……。」癩犬說。

前殿的蛇首少年則說：「我瞧不起這等女子，要將她獻祭的話，我將助你。」

我仰頭看著巨烏，牠低下腦袋，眼裡嘴裡都有一抹笑意。少女淒淒地縮緊身子，單薄的身子讓巨烏的大爪扣緊了，她驚慌地嚎叫起來，九首癩犬和蛇首少年笑了，將她咬在利齒間，笑嘻嘻地要將她塞進巨烏身上的嘴裡。這時，巨烏在我身上的爪子鬆開來，我一伸手，就抓住少女纖細的膀子。

驟然我想起母親給我的翠玉項鍊，上頭刻著一尊莊嚴無倫的地藏菩薩聖像。於是我抓緊天女的小手，在心裡無聲地反覆持念真言。漸漸的，花園上空一角射出白光，且光照越見強烈，眾牲畜、五衰天女抬頭仰望，巨烏驚恐萬狀，卻故作哀愍地彎下身來，神色閃爍，對著我牽在手裡的少女說，「我看你們無有福慧，再享不得天福。」說著，便雙翅合拍，將我與那少女刮出宮外。

我往海平面昇起，那少女則沉重地落入海洋深處，刺穿海水的底部、跌向無限的虛空之中。

當我的鼻息探出水面，天光又是耀眼、水色湛藍，我既不知何去、也早已遺忘何從，雲間漫漫地又泛出那位巨人的輪廓，我想那就是少女呼喊間的如來，我的胸口有止不住的感傷。

攀上岸頭，如來從我背後靠近，我每遠離一步，祂便趨近一步，在燦如繁華的光亮中，祂的身影變得清晰，而那是我未曾目睹的莊嚴威美。

多麼寧靜的姿身啊！祂雙眸半掩，臉上泛著華光。

遠遠的，一隻透明的蝴蝶飛舞過來，她的翅翼泛著半透明的琉璃藍色光耀，淘氣地停在我的鼻尖上。

「讓我到岸上為妳找朵鮮花吧！」我說，那蝶卻飛了開去，在她薄翼的拍撲之間，剔透地響起星子相互輕觸般的妙音，猶如百千種音韻隨浪潮吟唱起來。那樂音在整面海中悠然清亮地迴蕩，如來安詳地盤坐海面，那蝶似是歡悅地鼓著薄翼，飛到如來的胸口，用她的翅翼歌詠、舞伎。

天色變得溫柔萬般，如來臉上泛開一抹微笑，蝴蝶震震顫顫，雖不甚可能，但遙遙地，我彷彿聽見一滴淚水，清淨地落入如鱗的水紋之間，聲如輕嘆，亦如禮讚，就像無垠的海水，竟也泛開一朵微笑一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