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代厚
大學幾年,教過我的老師很多,有的在記憶裡漸已模糊,但對朱聲琦老師的印象仍是那樣的清晰。
他教我們時已近六十歲,矮胖的身子,稀疏的頭髮,紅光滿面,說起話來,聲音高亢清亮。他是揚州人,說話會有尾音,有時像唱歌,很動聽。
他平時對學生要求極嚴,上他的課,絕不能做別的事。記得有一次上課時,他突然聲色俱厲,本來就高的聲音又提高了八度:那位同學怎麼回事?頭低著做什麼?先站起來!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回去睡覺,你要是不想學,就別來!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一點都不懂事!上課,怎麼可以一直低著頭呢!
回頭一看,是一個男生,和我同一個宿舍。昨夜因家裡有事,很晚才回來。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可朱老師又念了幾句,那位同學的頭就更低了。從此,我們再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還有一次,一位女同學上課遲到了,喊了兩聲報告,他都不理。他硬是讓她在外面站了兩分鐘。然後才說了一句:我上課要是遲到一分鐘,我會自罰,面壁站著。
說真的,老師給我們上了一年的課,每周兩堂,至少八十堂,從來沒有遲到過一秒鐘。每次上課,他都是提前到,在教室裡走走,問問同學的學習情況,或是回答大家的提問。而每一次下課後,他也不會馬上離開,總是問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再討論。
他上課雖很嚴厲,但總是很關心我們。他笑聲很爽朗,眼睛炯炯有神,腳步堅實,在他的身上融合了嚴厲和慈愛。
朱老師上課從不看講義,娓娓道來,舉證詳實,又妙趣橫生。文言語法是枯燥的,但他卻上得動情和忘情,他的課堂充滿春風,活力無限。
在我畢業後的第二年,他突然去世了。他是太用心,太勞累了嗎?他的白髮和紅顏似乎還在我眼前,那抑揚頓挫的揚州話還在耳邊,曾被他拍過的肩還留有他的餘溫,卻再也不能見面了。老師離開很多年了,但我相信他會永遠留在我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