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我對三十年前一樁舊事耿耿於懷。我就讀垵湖國小,與愛華分校隸屬賢庵本校,為預備校際比賽,要從三個學校中選拔優良選手,與其他學校競爭。為了備戰,查字典、心算等都在預習範圍。我辨認部首、注音都較其他同學出色,多次獲得優勝,被認為可輕易獲得代表權,為校出征。
拿到考卷,我瀏覽一遍生字,毫不心慌,甚至感到興奮,深呼吸一口氣,從容應戰。手中字典與我賭氣,總無法順利翻到生字所屬的頁碼,它受潮嚴重,無法駕馭,這根本不是查字典,而在為一本書開光。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壞的起頭,便注定失敗的必然?在這場試煉中,竟應驗了。老師且在日後課堂上,數落某某同學啊,平常表現優越,重要關頭卻失常。一場競賽,船過留痕,我後來好長一段時間罹患口吃,這大約就是淵藪。
我在三重區教寫作,學員多數有家庭,問我可否帶孩子旁聽。我滿口應允,於是班上出現許多小小學生。他們經常乖靜,有時候提問且搶著發言,還非常大氣魄地到台前陳述意見。約莫也就是小五、小六,我當年被字絆倒的年紀。
孩子的心靈真如個頭、年紀,如此微末嗎?未必。我很難不把受潮的字典,當作大人所使的計謀,而且餘毒深刻,讓我前半生無法順利說好一句話。我已經不知道該怪誰,或者子虛烏有,只是一場揣測。
但我學會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小朋友。他們坐在教室中,與述說的每一個字句碰撞,我的腔調應該柔軟,字音來自口舌,難免潮溼,但期望,我為他們栽下一言半語,並且適當澆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