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嫚
在台北念書的那幾年,常被同學取笑我的鄉下腔,可是我卻從不刻意掩飾,反而故意彰顯來自彰化特有的口語。
我來自彰化縣社頭鄉清水村,這是一個美麗又富裕的鄉鎮,且有著濃厚的人情味。六十年代,社頭鄉是著名的紡織王國,董事長特多,還盛產芭樂。八卦山脈環繞四周,青山綠水孕育出不少優秀人才,後山一座兩百多年古蹟清水巖寺廟更為地方增添了傳奇色彩,也是家鄉孩童的森林遊樂園。
我家前院有繽紛的花園,後院有整片竹林和野生的龍眼、荔枝、釋迦、芭樂,玩累了,隨意摘隨意吃,吃飽喝足樹下搖籃小憩,優閒愜意。
院子入口處栽種兩排粉紅色的燈籠花,風一吹,搖搖晃晃,好像在幼兒園學跳舞的我和堂妹。轉個彎進來便是寬廣的稻埕,稻埕下處留有一塊泥地,泥地旁是一處矮牆,矮牆內竄出七里香,一簇簇小白花,風一吹,落滿地,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芬芳縈繞著我們的童年。田園到處是野花野草,關於植物的認知,好像是與生俱來。大自然的環境啟發了醫護的本能,有時摔傷了,孩童還會自己採草藥搗碎往傷口上敷,喉嚨不舒服時,也會把薄荷葉洗淨往嘴巴放,現在回想,真是阿彌陀佛,難怪都管我們那年代的孩子叫天公仔囝。
屋簷下有株曇花,盛開時節是在五、六月,每每入夜後,花苞欲開時,爺爺會領著兒孫們搬來矮凳圍個圈圈,坐在曇花前。在星空下,小扇撲流螢是我最有畫面的孩提記憶,至於曇花一現的景色,因常常還未開花,我就入夢鄉,待早上匆忙欲探其貌,只剩垂掛在清晨的一叢綠,花朵早被長輩們摘下燉湯成了午餐佳餚。
午後中庭,一群歐巴桑坐在石榴樹下縫針線活貼補家用,我不能跑遠,只能在一旁打盹,等她們針線短了要幫忙穿針引線。我無聊的只好跟著長輩拿起針線學繡花,聽著收音機裡播放的歌仔戲,久了竟也迷上戲曲,偶爾也會哼上幾段。
長大後,不管走到哪,我的口音永遠是不變的鄉土腔,因為彰化腔是我對家鄉的一種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