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依沛
高雄市高雄女中三年十一班
每個人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個體,出於生物基因,不管是多麼相像的兩個人,相似中總會有細微不同。然而,當這分「獨特」超出一定範圍,讚賞和理解便會化成嫌惡或憐憫。
我曾遇見許多生理上有異人之處的朋友,例如蓮子般乳黃的眼白、膽囊脹大造成腹部浮腫……但那些仍不礙於生活交流,且易於掩蓋。我在面對他們時固然不免好奇,倒也從未造成不得體的行為,直到一次突發的癲癇在我面前上演……。
甫換班級,新的交際往往從座位四周開始拓展。我輕易便與右座的女孩相談甚歡,如同兩個久旱逢甘霖的契合靈魂,誓言將錯過的歲月共鳴譜唱。在一次上課鈴響後,我見她仍趴伏在桌面,便搖了搖她的胳膊,示意這堂課有考試,睡不得。她反手抓住我,以一個無力卻堅定的力度顫動,旋即全身一個「抽搐」,驚得我甩開了那隻求救的手。她像是吞服毒藥的將死之人,口水在痙攣和抖動下,攪和成人魚公主最後的泡沫,傾瀉在桌椅和書頁。
我怔愣了一會兒,趕緊向健康中心求助。在隔壁老師聞聲而來的指導下,清空四周,獨留痙攣的女孩以側躺的姿勢,拍打離水的陸地。我斂著眼,心虛地覷著她,滿懷驚懼和愧疚。我既後悔那奮力的甩手,彷彿因她的反常,我便輕易拋去了培養的友誼、默契和時光;又感於我對她另一面的認識和我的無力、無知。我當下逃避似的寄望她不具有發病時的記憶,待我整理一番紛亂的心緒,我們仍如過往親密無間。可是覆水難收,或許我終究傷了她,無言以對是現實的氛圍。與她交談,我便會憶起那瘋魔般的場景。而她約莫也是失望的,我掙開的不是病人的手,而是知己的信任。
正是出於同理心,我怨恨自己的無措而無顏再與她笑談。我害怕在她眼中,我成了歧視與異化她的陰影,那一句道歉至今仍含在口中,不上不下地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