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齊萌楠
因疫情打亂的生活剛剛恢復平靜時,我的外婆卻意外去世了。
那天,媽媽在群裡發了一張外婆中風之前,嘴角帶笑的照片。我看著照片,深思了許久。自去年年初,本就中風的外婆病情再加重,漸漸失去意識和表情,也失去了關於我的記憶。
這些年,因為在外上學,沒有陪伴在她身邊。關於外婆的記憶,是完全割裂的兩個部分。一個她,是小的時候,每年暑假來家小住時,那個健健康康、精神矍鑠的慈愛老人。 戴著古舊的黃金耳環和戒指,每天都要出門晨練,愛聽梨園春的戲,喜歡看《西遊記》電視劇裡的孫悟空。做事情俐落,很愛乾淨。
外婆一頭雪白的短髮,總是清清亮亮,銀光閃閃。衣裳總是帶著清香。衣服內兜最裡總隨身攜帶一個紅色布包,裡面是零零整整的錢,全部都很平展,從大到小依序折好。
高中畢業後,我來到離家千里的北方城市讀大學。回家的時間短,外婆又一直在醫院,一直未能見上面。多年後,又一次見到外婆,是新年隨爸媽去媽媽娘家拜年,那時的她已無法自理生活。
多年後,我朝外婆走去,遠遠看到她弓著背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截木樁。走到她面前時,她抬起頭看著我。那張之前連皺紋都生動的臉上,現在沒有表情了,眼神空茫。
「外婆不認識我了。」我心裡一陣酸楚。這個從前熱情洋溢的老人,突然遭受到命運的當頭一棒。此後只剩下以靜止的姿勢熬著分秒,但這每分每秒又岌岌可危,稍縱即逝。
如今,斯人已逝。夜深人靜時,我常常會想起她,想起極愛乾淨的外婆,笑著瞋怪我又把衣服搞得髒兮兮的樣子;想起餵給她吃我最愛的薯片,她總說跟鄉下爛掉的紅薯一個味時,那一臉嫌棄的表情;想起我們一起偷偷吐槽媽媽做的豆渣餅難吃時,外婆的孩子氣;想起外婆不小心把一盆沒有洗過的櫻桃給我吃了,挨媽媽批評時,自責委屈的模樣……
小時候,最喜歡唱的兒歌是:「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我相信,只要自己還記得,親人就不會真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