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常見有人對某人不服，會憤憤說：「你算老幾！」如果是對旁人說，則說：「他算老幾！」而愛戲謔的四川人，向年齡相近而不相識的男子打招呼，往往稱呼對方為「老己」，帶了點親切又輕佻的意思。

章太炎的《新方言‧釋詞》說：「今淮西、淮南、江西，輕其人則稱老己。」

四川人李劼人的長篇小說《大波》第三部第二章就有句話：「好多人頗為稱奇說：『老己，你說怪不怪？』」

另外在《宋史》載：楊延昭「在邊防二十餘年，契丹憚之，目為楊六郎。」還有蔡絛的《鐵圍山叢談》：「政和初，至尊始踵唐德宗，呼陸贄為陸九故事，目伯氏曰蔡六。」然而，楊延昭排行非第六；蔡家「伯氏」也是老大蔡攸，原因就是「己」在天干中居第六，很明顯是意有所指。

「己」就是「其」，也就是「某人」的意思。

漢代韓嬰的《韓詩外傳》說：「君子盛德而卑，虛己以受人，旁行不流，應物而不窮。雖在下位，民願戴之。雖欲無尊，得乎哉？《詩》曰：『彼己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但我們看到的《詩經‧汾沮洳》卻寫作：「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國語‧晉語》載：子玉曰：「然則請止狐偃。」王曰：「不可。《曹詩》曰：彼己之子，不遂其媾。」今《詩經‧候人》則為：「維鵜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己」都變成了「其」。

《左傳‧哀公十七年》載：衛莊公見己氏妻子的頭髮很漂亮，派人讓她剪下來，拿來做自己夫人呂姜的假髮。

後來內亂，莊公逃到了己氏家裡，把玉璧給己氏，說：「救我的命，給你玉璧。」己氏說：「殺了你，玉璧會哪裡去！」就殺死了衛莊公。

戎人己氏在《左傳》中多次出現，《兩般秋雨盦隨筆‧夫己氏》說：「左文十六年傳曰：『夫己氏。』余杭邵學士晉涵解云：『桓公內嬖如夫人者六人，懿公母密姬，位次在六，故以甲乙之數名之，適當己字。』然以傳考之，密姬第五，非第六也，不若亭林顧氏引『彼己之子』作證為確。」他把文公十四年錯作十六年了。

再看顧炎武的《日知錄‧假名甲乙》：「《左傳‧文公十四年》：齊公子元不順懿公之為政也，終不曰公，曰夫己氏。」杜預註：「猶言某甲。」齊公子元不滿齊懿公的作為，所以從來不尊稱他為「公」，只稱他「夫己氏」，也就是「那個某人」，甚至是「那傢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