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羽書
陽台外海水多變的色彩層次,藍天上雲朵幻化的姿態……我愛海的浩瀚!
默默感謝新冠疫情,沒有疫情如何能過我最愛的看海日子?如此悠閒雅趣的生活!今天漲潮,隨著浪花拍案,師父的身影始終浮現眼前,無比思念!
疫情阻隔了探望師父之路,卻隔不開勝過血緣的師徒親情。歷歷在目的是一行人從普門寺出發,來到松山火車站旁一處工地,戴上安全帽上到興建中台北道場的頂樓。
當時松山火車站很小,周圍都是破舊老屋,松山在我眼中是台北的偏鄉,信義商圈還是田地,周遭一片荒涼。師父仔細端詳頂樓的結構,對著慈莊法師說:「這個圓頂當大殿很適合,高度夠……」他清楚擘畫藍圖,剩下的該是錢的問題。師父說一坪十五萬,沒等他說完我竟不懂事的出聲:「很貴耶!這裡離台北很偏……」他嚴肅的看著我:「不買以後就更買不起了!」如今我有多悔恨當初沒有貸款跟著他在附近買個小破房,否則現在該爆富了!
師父萬般辛苦籌錢,先買下最上面三層,我才看懂佛光山採用的是如政府編列預算的赤字預算,債多不愁,並非別人眼中「佛光山是有錢人」。
師父極會善用信眾的每一塊辛苦錢,他節儉的程度超乎常人想像,鞋穿到底都磨平了,侍者拿著新鞋強迫他換,他還不捨的看一眼:「真不能穿了嗎?」這一幕讓我心揪了一下,想想鞋櫃裡的各類鞋……真是無地自容!
跟在師父身邊的日子實在幸福,他無時無刻不在示現身教。
有次我辦完事從外面匆忙跑回辦公室,卻聽他慢條斯理的說:「羽書什麼都好,就是不會說好聽話!」我沒頭緒的回他:「可是我都說真話呀,說真話很受用……」他盯著我低沉的說:「說真話前要先說好聽話,別人才會聽你的真話!」我恍然大悟,這當頭棒喝讓心直口快的我一生受用。
師父有時在會議中會指責我某些事犯下的錯,而這些錯多數是我在新聞工作中累積的傲慢情事,事後他會對我說:「我這是在替妳消災。」我的大智慧慈父讓我在佛光會辦公室擔任主任期間,學習與受用無窮!
為了興建佛光大學,真不記得請託過多少人,看過多少地;有一天又是一部車開往礁溪,車停在一個大院子等候來帶我們上山看地的人,院子中有水塘,養了許多非常美麗的錦鯉,只聽師父指著游動的魚:「這叫慈容、那叫蕭碧霞、旁邊那是羽書……」他一 一取名,大家會心一笑。師父有非常童真的一面,我想那是他的真如本性,也正因為如此,他遇事一味承擔忘了煩憂!
有天,蕭師姑突然說:「羽書怎麼不出家? 」師父馬上接口:「羽書不出家比較有用,她可以在外面打仗。」是呀,世間上有多少歪曲不正的人與事,毀佛謗僧的事層出不窮,總需要有人挺身而出,當時我們真有一幫情同手足的師兄姐合作無間的同行,私下總暱稱師父「老爸」……憶起當年真是開心!
二○○九年的父親節我飛赴宜興大覺寺探望師父您,當時大覺寺正在整地要建大雄寶殿,從您寮房望出去正是這片地,距離有點遠,您指著窗外比著手勢:「這是大雄寶殿、那是東單、這邊西單、兩邊風雨走廊……」
以您當時的視力您是看不清的,但您講述得栩栩如生,您清楚的知道我在想什麼,突然輕輕的跟我說:「我是開智慧的。」我心裡一愣沒有出聲;這樣比較能符合那二十年中我經常在想的事——我的師父不是普通人!很多事遇見難題,您總能輕易為我釋疑解難,讓我茅塞頓開,而我一再思索我的師父是有多大的智慧啊!
記錄這些片段只是惕勵自己,謹記您的諄諄教誨,為人間佛教的弘揚努力前行……
海邊的風雲變化,烏雲瞬息遮蓋了藍天,雨突然傾盆而下,臉頰上已分不出是雨水抑或思念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