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樂寂
才轉入村道,就遠遠地看到燒著紅霞的鳳凰樹下一群人。緩緩駛近,逐一喊過某兄某姊;歲月飛逝,座中稱得上「叔」的就只有秋庚叔,聽見我喊他,轉頭問姊:「是妳小妹哦?」
秋庚嬸早早走了,僅靠幾分薄田獨自拉拔三個十歲上下的孩子,相當不容易。有人問:阿叔年輕時沒想過再找個伴?他說:「窮到鬼要掠去,哪有人敢倚來?」所幸,三兄弟小學畢業就陸續送到銀樓當學徒,十數年後各有店面,因尊重老父住鄉下的意願,每月給可觀的生活費,並找人陪伴。
大夥咸認為所有的外傭屬阿妮最好運。秋庚叔通常在傍晚到村口納涼,眾人問:阿妮呢?答案不是睡覺,就是看電視、打電話。體諒阿妮不吃豬肉,秋庚叔想吃時就自己滷一鍋;阿妮不習慣把菜煮爛,而秋庚叔無法消受快炒兩下的青菜,於是各煮各的。「那阿妮都做些什麼?」「她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啊!」「既不需人照顧,為何要雇外傭?」「孩子安心啊!」就這樣,阿妮成了大樹下的傳奇。
筆記小說有則故事:有百歲老婦,猶能健步自在、飲食香甜。眾人不解她為何拒絕里長為她爭取官賜衣食、建立牌坊,老婦說:「我一介窮薄寡婦,還能享高壽,是上天憐憫我一生艱苦而賜福。如果我不滿足,還想追求過分的福報,恐怕死期就近了。」
看過多位八九十歲尚且耳聰目明、行動自如的老人家,都同秋庚叔一樣,給人隨和豁達的印象。或許是人生閱歷造就了他們的恬然,也或者是單純的性格讓他們沒有太多的營求,但或許是因這樣淡定而簡單的活著,才讓他們擁有長壽康寧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