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麗娟
在路口的醫院做完復健,走在回家的路上。上午,單號門牌的天際線跌落,大家習慣逆向行走,躲開陽光的照射。下午,雙號門牌的天際線疊成陰影,我像走鋼索般踩著每棟的屋脊回家。
有位先生坐在家門口,老花眼鏡滑落鼻翼,專心看報紙。另一位先生則選個有陽光處坐著,閉目養神晒太陽。四樓,有戶人家,突出窗台綁牢幾根竿子,把衣服晾在那兒。起初看到嬰幼兒的圍兜兜在風中飄盪,後來出現運動服、制服,那是附近小學的校服;再又牛仔褲、ㄒ恤後,又看到嬰兒服。時間過得好快,喔!我在這兒生活二十幾年了。
遇到熟人迎面而來,我都說著:「你去佗位?」那是萬用的問候語,不管對方正要出門或回家都適用。郵差仰著頭,扯開嗓門叫喊,樓梯響起「啪搭啪搭」的腳步聲,有人從昏暗的樓梯間衝了下來。四樓,有戶人家行動不便,特地裝了輪軸,把印章放在籃子裡,用繩子垂放下來,籃子外掛的紙條寫著「謝謝郵差」,像流蘇般在風中飄來飄去,飄幾下,就代表幾聲謝謝。郵差蓋好印章,住戶就把信件拉上去,那樣的信賴感讓時光倒退好幾十年,生活的步調更慢了。
路口的「慢」字改成「停」,我從慢步的習慣變成走走停停,五十公尺走出五公里的回憶,牆角的蕨類跟我揮手,遇見的狗和貓,則是臨時闖入美景。
有對年輕人手牽著手迎面走來,看到我,趕緊把手放開,對我微笑著,那男孩住在這條巷子,是我教過的學生,喜歡吃花生,知道我也愛吃,總是抓一把請我吃,這段回憶仍帶著花生香,讓我一再回味,不斷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