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離
到鰲鼓溼地賞鳥,看見漁民駕著鐵牛車在魚塭間來回,勞動的背影令我想起曾在嘉義山區務農的姊夫。
姊夫善於改良農具,經他改造過的鐵牛車除了搬運,換某些零件後還可以除草及耕耘。對於農務有如此巧思的人,平日卻常做些令人發噱的事。有次,他不知何處撿來一本學生評量冊,瞇著眼看得嘖嘖稱奇:「哇!有人叫筍子耶!不知是麻竹筍還是桂竹筍?」我好奇的湊過去看,哎呀!對不起了,荀子!誰讓荀與筍長得還真有點像,而姊夫整個長夏不是割筍、挑筍就是剝筍、煮筍,他與筍子最熟啦!
另一次與二姊夫婦出門,在遙遠的路途中,緩慢的貨車令我眼皮沉重,猛然聽到一聲「四鼓鱉」,霎時驚走我的瞌睡蟲,望向車外,昏濛天光下只看到「鰲鼓四(公里)」的路標,疑惑的問:「姊夫看到什麼鱉了?」「路標說這裡叫四鼓鱉,地名真古錐。」真是!暗濛之下看錯鱉與鰲,原無可厚非,但哪有人顛倒順序看路標的?還能數字國字混著看?在三人的大笑中,我忍不住翻出他另則糗事。
有天路過溪洲,姊夫正經八百的問:「只聽說有軍中樂園,這裡竟有女子樂園?是女生專用的哦?」二姊忙問:「在哪?」他往後指:「路邊啊!」我急急轉頭看,大大的看板明明寫「女子樂團」,是專營殯葬儀隊的。姊夫呵呵一陣傻笑,隨後感嘆的說:「死都死了,再風光的儀式都看不到了。花那麼多錢辦給活人看,有什麼意義?還是好好的活較實在。」
他一生勤勤勉勉,寬厚待人,確實活得很實在,連人生的最後一事,都在簡樸肅穆的誦經聲中就完成了,沒有動用他認為意義不大的「女子樂園」。
看著戴著斗笠的漁人開著鐵牛車噗噗遠去,回想那些逗趣的文字公案,在堤岸上吹著海風,想起姊夫愛唱的〈痴情台西港〉,不禁有些莞爾,少許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