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得勝
每一年母親節,餐廳大都早已被訂滿,現代兒女彷彿非以此回饋母愛不可,也令我想起琦君的名作〈髻〉,與北野武的佳文〈母親的存摺〉。
文壇曾流行一種說法:「自從琦君寫了〈髻〉,再也沒有人敢寫母親了,因此文已是登峰造極之作,再怎麼寫也寫不過她。」當然,這只是對琦君的推崇之言,之後寫母親的名家依然大有人在。
琦君的〈髻〉寫的其實是兩個母親的愛,而且都非親生。
她口中的母親原是伯母,琦君年幼失怙恃,由伯父母收養,對其疼愛有加;另一位母親則是姨娘。小時候在杭州,母親與姨娘在長廊背對背梳髻;到父親過世後,兩個女人心結解套,同心合力為家打拚。再寫到大陸淪陷只有姨娘跟她來台,她把姨娘當母親孝敬,為姨娘對鏡梳理稀疏髮髻的母女之情……一路寫來溫柔敦厚,盈溢濃郁溫馨的母愛。
日本名導北野武的〈母親的存摺〉則處處是怨。年輕時即離鄉到東京餬口的他,有一段荒唐墮落的歲月,對母親每月無所不用其極地要他寄錢回家充滿怨懟。母親過世後勉強回家奔喪,才知母親是唯恐他荒唐的個性以後可能會窮到沒飯吃,才強迫兒子一定要寄錢回家,其實她把寄回來的錢加上自己一生的積蓄,都留給了兒子……
功成名就的北野武後來在威尼斯影展得獎,上台致辭時談及此事,哽咽地說,這本存摺他都不敢動用,因為裡面的每一塊錢,都是他對母親深深的感激與創作泉源。
這就是東方傳統的母愛,在或嚴厲或溫和的外表下,深蘊著最溫暖的愛。平時從未說出一個「愛」字,但無論孩子多大了,依然會在窘困時伸出援手;而這些資源,都是以或嚴格或溫煦的教導,替孩子儲存下來的,包括金錢與教養。
現代兒女,往往是在母親節時搶訂餐廳,用一頓飯表達對母親的感謝。其實,也不用絞盡腦汁寫文章,只要日常以真誠的心與行動善待母親,就是一篇最美、最感人的〈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