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珍珍

歷經三次眼內開刀，才將左眼視網膜成功貼回，醫生囑咐說：「不能提重物、不能撞到頭、上廁所不能太用力，換句話說就是得預防便祕。」我小聲地問：「可以慢跑嗎？」醫生不以為然地道：「走路散步最合適，出門記得帶把傘當拐杖，既可遮陽保護雙眼又可防止跌倒。」「那不就跟老人一樣」我大聲抗議。「現在日常生活就是要慢慢慢，做什麼事都要先想到眼睛，視網膜剝離開三次刀，妳是第一人，回家可別做劇烈活動又將它搖下來。」醫生，你當我的視網膜是成熟果樹嗎？一搖就掉。

「養眼」的時光，時間過得好慢，生理時鐘跟著三餐轉。左眼的視力僅存0.1，0.1就是只能看到視力檢查表的最上面兩個大E，這還是戴上眼鏡矯正過的視力。以往熟悉的景物端賴右眼的高度近視來面對，手機只剩下接聽電話的功能，親朋好友知道我的眼疾，自動不賴直接電話問候。

清晨陽光不強，我拿著拐杖傘慢步走往住家對面的老舊別墅區，兒時這裡曾是一片荔枝園，小學時建成地中海式的花園小別墅，算是當年的高級住宅區，占地很廣，小學班長的家就在入口第五棟。

第二條巷子口的那戶人家，三十年的老房子維護得極好，紅瓦、白牆、綠籬笆，九重葛爬滿屋簷灑下串串奼紫嫣紅，門口兩株大花，右邊粉紅、左邊朱紅，恰似青龍與白虎守護家園。這兩株花一天散步兩回看兩次，很入我的眼，總是在這兒停留最久。

「妳很喜歡沙漠玫瑰？」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我轉頭一看，滿頭白髮的主人雙手提滿菜蔬，應是剛從傳統市場採買回來。「哦！原來她叫沙漠玫瑰，好美的名字。對，我好喜歡妳種的花，她的枝幹細長彎曲，好像海裡的大珊瑚，上面朵朵盛開的花兒，就像色彩繽紛的熱帶魚悠遊其間，太美麗了。」我不吝給出讚美。

「妳喜歡，送妳兩盆。」大姐走進屋內，抱了兩棵可愛的小沙漠。「二、三天澆一次水就好，不可過度澆水，越懶得澆水長得愈好，她喜歡日晒通風排水好的地方。」

我歡喜收下綠色的遇見。大姐說，開花之後會結出長條形的種子夾，用種子可以再繁殖，手中的小沙漠就是大沙漠的小孩。

媽媽將門口的綠色植物移開，喬出日晒位子第一排，沙漠玫瑰自此安住。第二年的夏天，小沙漠開花了，雖然不及沙漠媽媽的花團錦簇，但青春少女的含羞帶怯，藏在綠色葉片下的小胭脂，還是讓我看傻了眼。當然是右眼，左眼依舊視茫茫。

小沙漠很爭氣，讓我用種子繁殖了數盆的小小沙漠，隔壁的鄭媽媽、劉媽媽，對面的王奶奶、林阿公要了小小沙漠回家養，當然也是日晒美景第一排。

一場突如其來的眼疾，打破軌道上的日常，眼光放遠的豪邁限縮在眼前的幾公尺範圍，往日的谷關七雄登高望遠，變成前院矮下身子翻土、澆水、修剪枝葉，小樹小花成為我的有情天地。

我天天托腮盼著小盆盆快快喝陽光長大，讓我盆盆都開花，想那沙漠玫瑰一條街的豔麗風情，真是讓我望眼欲穿，好生期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