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佛光山副住持、南華大學講座教授）

色身死亡時並非全然是痛苦的，也能夠很安樂愉悅，關鍵在於心念之善惡差別

如前文所述，一般大眾對於死亡，充滿了許多負面的誤解以及恐怖的想像與投射，認為死亡就一定是痛苦難忍的，其實不然。死亡的痛苦與否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痛苦的根源在於眾生的無明，以及在面對死亡時的不當與錯誤處置所造成的，絕對不是生命原有的機制。如果想要避免、乃至超克死亡的恐懼與痛苦，就必須打破原本的思惟框架，重新客觀地認知「死亡的本來面目」與正確地理解「死亡的自然機制」，如此才能破除對於死亡的誤解與曲解，以及化解無謂的恐懼。

此外，死亡的來臨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從這一期生命過度到下一期生命的轉換階段，也是一種「現在進行式」。「我要死了」的英語文表達為“I am dying”，是很貼切的。因此，我們在討論死亡的時候，不應該將「死亡」看作是「生命的終結」，而要視為「生命永續」的一個「轉換過程」。接下來說明有情眾生將命終時，有下列幾種心識狀態：善心死、不善心死、安樂而死、苦惱而死、無記心死。

四、善心死

云何善心死？猶如有一將命終時，自憶先時所習善法，或復由他令彼憶念，由此因緣，爾時信等善法【註】現行於心，乃至麁想現行。若細想行時，善心即捨，唯住無記心，所以者何？彼於爾時，於曾習善亦不能憶，他亦不能令彼憶念。

【註：「信等善法」係指「善心所」，亦即唯起於善心品之十一種心所：信、精進、慚、愧、無貪、無瞋、無痴、輕安、不放逸、行捨、不害。】

什麼叫作善心死？譬如有一有情個體，將要命終之時，能自行回憶他自己命終之前這一生所薰（修）習的善法，或者是由旁人提醒、幫助他回憶，由於這樣的因緣，在臨終之時，「信、精進」等善法（心所）在其心中生起，乃至麤重的心念生起。但是當心念轉趨細微之時，善心即捨離，唯有停留在無記（非善非惡）心的狀態，因為在此當下，對於過去所薰（修）習的善法，不但他自己無法回憶，旁人也不能助其回憶。

五、不善心死

云何不善心死？猶如有一命將欲終，自憶先時串習惡法，或復由他令彼憶念，彼於爾時貪、瞋等俱諸不善法現行於心，乃至麤、細等想現行，如前善說。

什麼叫作不善心死？譬如有一有情個體，將要命終之時，自行回憶他自己命終之前這一期生命之中所一連串慣犯的惡法，或者是由旁人提醒、幫助他回憶，由於這樣的因緣，臨終之時「貪、瞋」等諸不善法（心所）在心中生起，乃至麤重的心念生起。但是當心念轉趨細微之時，惡心即捨離，唯有停留在無記（非善非惡）心的狀態，因為在此當下，對於過去所習的惡法，不但他自己無法回憶，旁人也不能助其回憶，就如上一段說明善心死時的敘述一樣。

六、安樂而死vs. 苦惱而死

又，善心死時安樂而死，將欲終時無極苦受逼迫於身；惡心死時苦惱而死，將命終時極重苦逼迫於身。又善心死者見不亂色相；不善心死者，見亂色相。

再者，懷抱善心而死的時候，是「安樂而死」，臨命終時沒有重大的痛苦或感受逼迫身心；懷抱惡心而死的時候，則是「苦惱而死」，臨命終時則有極重大的痛苦逼迫身心。此外，善心死者會看見不亂的景象，而不善心死者會看見紛亂的景象。

由此可知，死亡並非全然都是痛苦的，也能夠是安樂、愉悅的，關鍵在於是否懷抱善心而死，這又與有生之年是否行善有密切的關聯。然而善念與善行是每個人身口意三業的一種慣性，乃是發自內心而無法勉強的，也不可能臨時抱佛腳，由此可見，「死亡」的安樂或苦惱，都不是孤立的事件與現象，而是密切關連到有生之年的所作所為。

七、無記心死

云何無記心死？謂行善、不善者或不行者，將命終時自不能憶，無他令憶，爾時非善心非不善心死，既非安樂死亦非苦惱死。

什麼叫作無記心死？就是說不論是行善或行不善，或者根本就沒有善、不善作為的有情個體，將要命終之時，不但自己無法回憶他自己命終前這一生所薰（修）習的善法或惡法，也沒有旁人提醒、幫助他回憶，由於這樣的因緣，臨終之時既非善心死，也非不善心死，既非安樂死，亦非苦惱死，由於無法回憶，所以多半是糊里糊塗地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