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台灣很少下雪,也少有過度的低溫,所以對「小寒」這樣的字眼,只當輕寒。其實凡事皆相對而來,此處「小」可不是指「意思意思」,而是形容「尚未冷到極點」;在許多氣象紀錄裡,小寒勝大寒,冬至後的三個九天稱初九、二九、三九,三九天通常離小寒最近,素有「冷在三九」之說。
不信?回想參加今年台北101跨年煙火,當煙花散盡,天空中剩縷縷冷煙時,是不是總有沁到骨子裡,悔不當初之感?
或許也不只是體表上的涼,《紅樓夢》裡,元春回家省親,賈府極盡奢華之能事,一時間金銀煥彩,珠寶爭輝,榮寵到了極點;然而誰都瞧過繁華之後的那層薄霧,各有各的悲喜冷暖,就像那麼輝煌的一座城市,說涼也就涼了,只剩下遠方煙火轟隆、轟隆的悶哼。
所以喜歡披肩,不是最暖,但總能抵禦些什麼。
我是貓舌頭,向來怕燙,所以儘管天涼得厲害,我仍然習慣冰拿鐵,光是聽冰塊在杯子裡游泳的聲音就打顫,好在能幫助我清醒度日。《燕京歲時記》說:「冬至三九則冰堅,於夜內鑿之,聲如鏨石,曰打冰。三九以後,冰雖堅不能用矣。」古人早知道要依時序而行,冬日鑿冰,夏天可用,完全是正確的儲蓄概念,甚至設有「凌人」一職,專司皇室「用冰」之事;傳說濟公活佛是管理冰窖的「窖神」,過去營生不易,人們把希望全寄託在救苦難、嘲權貴的神仙上,日子雖涼,好歹取一點精神上的暖意。
宋朝以後,北方流行「九九消寒圖」,算是氣象記錄兼計時日曆。有的畫一枝梅,一天染一個花瓣,九九八十一天之後,花就開了,春天也來了;有的將宣紙分為九宮格,每格再用筆帽蘸墨印上九個圓圈,一日塗一圈,上塗陰下塗晴,左風右雨雪當中,變化頗多;最喜歡的還是文字版本,將「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幾個字,製成一幅雙鉤描紅書法,每日描一筆,寫滿了以後,自然春回大地。
古人的生活步調悠緩,有心細品歲月,其實日子本該不疾不徐地過,情感的培養、秧苗與孩子的成長、知識與能力的累積,樣樣急不得,想來還是謹慎落筆吧!再者,「珍重待春風」雖好,但又何必把快樂放在「等待」上?東風未至,此刻亦好,梅花白、耶誕紅,天涼而心靜,我願珍重地對待每一刻,先為自己呵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