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上個世紀60、70年代，女權意識抬頭，以歐美國家為首的婦女解放運動興起，幾位女權運動代表以各自長才，發揮巨大影響力。她們有些用寫，有些用說，或是兼而用之，如幾周前報導的史坦能，但有一人卻是用唱的，鼓舞多個世代的女性以身為女人為榮。她是女權歌后海倫‧瑞蒂……

緬懷先人
歌后璀璨一生畫下句點

海倫．瑞蒂（Helen Reddy, 1941-2020）出身澳洲墨爾本一個演藝家庭，不僅從小學唱歌、跳舞及彈鋼琴，四歲起就跟著父母巡演，且被灌輸「妳將來會成為大明星」的想法。不過，到了青春叛逆期，她對別人強加給她的「未來」很反感，覺得那根本不適合她，她想當的是家庭主婦和媽媽。十二歲時，她厭倦了跟著父母不斷巡演的生活，便搬去跟姑姑住。姑姑給了她穩定感、道德感，以及日後歌唱生涯所需的力量。

單親母勇闖美國

青春期的叛逆讓瑞蒂想早點找到歸宿，於是二十歲時便嫁給了一個音樂人長輩，婚後育有一女。只是這段婚姻很短暫，最後以離婚收場。之後，她成為單親媽媽；為了養家餬口，搬去雪梨，重拾演藝生涯。礙於健康問題，她專注於演唱，不再跳舞，因為十七歲時曾摘去一顆腎臟。

一九六六年，瑞蒂參加並贏得澳洲選秀比賽，獲得前往美國發展的入場券，包括機票和唱片合約。然而，帶著三歲女兒到達紐約後，對方卻跳票了。合約沒簽成，她只好到美國和加拿大一些俱樂部駐唱，等待機會。

此時，她遇到來自同鄉的音樂記者、日後的搖滾教母蘿森（Lillian Roxon），兩人相互扶持，一起追夢。在一次蘿森為瑞蒂所辦的生日派對上，瑞蒂遇到她的第二任丈夫暨經紀人沃德（Jeff Wald），兩人婚後在紐約小住了一段時期，之後前往洛杉磯發展。

瑞蒂的演藝生涯一開始四處碰壁，多次遭唱片公司拒絕。當時，小倆口經濟拮据，難以裹腹。但，瑞蒂不放棄。她的堅持在一九七○年終於有了回報，有唱片公司願意與她簽約，隔年錄製了音樂劇《萬世巨星》（Jesus Christ Superstar）主題曲〈我不知如何愛祂〉（I Don't Know How to Love Him），這首歌在美國歌曲排行榜上名列十三，躍登澳洲歌曲排行榜第一名。

自創曲一炮而紅

瑞蒂搬到洛杉磯後，參與了當時的婦女解放運動，促使她繼〈我不知如何愛祂〉之後寫下了女權運動的「國歌」〈生為女人〉（I Am Woman）。她在二○○五年的回憶錄《我這樣的女性》（The Woman I Am）中，寫下她當時創作這首經典名曲的動機。原來，她對婦女解放運動的興趣，讓她很想找一首可以充分表達她身為女人備感榮幸的歌曲來唱唱，但在遍尋不著時，她決定自己動手寫歌詞，之後搭配伯頓（Ray Burton）創作的曲調，完成了曠世名曲。

〈生為女人〉中帶有強烈女性賦權訊息的歌詞「我很堅強、我無敵」，在婦女解放運動席捲全球時，獲得廣大女性聽眾的回響，在美國和澳洲歌曲排行榜上衝上第一和第二名。

〈生為女人〉不僅讓瑞蒂一炮而紅，成為舉世矚目的歌星、女權運動名流，還讓她於一九七三年成為首位贏得葛萊美獎的澳洲藝人。一九七五年，這首歌成為國際婦女節官方主題歌。

多才多藝又努力

〈生為女人〉之後，瑞蒂又有多首膾炙人口、躍登美國《告示牌》百大單曲榜前十名的歌曲，讓《芝加哥論壇報》將她封為上個世紀七○年代的歌后。

但，歌后不只能唱，還多才多藝，成為影視歌三棲藝人。她出演過災難片《一九七五年機場》（Airport 1975）及《妙妙龍》（Pete's Dragon）；在七、八○年代紅極一時的影集《愛之船》客串演出；一九七三年，即推出個人綜藝節目《海倫瑞蒂秀》。一九七四年，她三十三歲，便已獲贈好萊塢星光大道星形獎章。

瑞蒂的演藝事業持續至二○○二年，暫時畫下休止符。但她退而不休，轉往下個戰場：回學校念臨床催眠治療，念完開業當治療師。二○○六年，她晉身澳洲音樂名人堂。二○一二年，她在親人的生日派對上宣布復出，在美國開了幾場演唱會後，再度退休。之後，她保持低調，鮮少在公共場合露臉，除了出席美國二○一七年女性大遊行，以及參與前年描述其人生故事的傳記電影《生為女人》宣傳活動。

瑞蒂因早年失去一顆腎臟，長年飽受腎上腺機能不全之苦，晚年又有些失智，健康亮紅燈。去年九月底傳來噩耗，一代歌后辭世，享年七十八歲。

精神遺產
餘音繞梁 鼓舞世人

作為女權運動的先鋒和象徵，瑞蒂辭世的消息傳來，許多人紛表哀悼。她的故事不久前才被搬上大銀幕──《生為女人》；這部刻畫她的音樂如何促成許多社會改革的電影，此刻再度引起世人注意。

旁人眼中的歌后

《生為女人》聚焦於瑞蒂贏得葛萊美最佳流行女歌手獎時，上台領獎的感言：「感謝上帝，因為『她』讓一切成為可能。」這句充滿女性意識的致詞在父權年代只差沒引起暴動。而今，民風開放下，導演藉由演員重現，已少了尖銳性，卻多了經典味。

得知瑞蒂過世，《生為女人》的劇組人員同表哀傷。韓裔導演慕雲珠（Unjoo Moon）永遠感念瑞蒂教她如何成為一位藝術家、一個女人和媽媽，「她會常駐我心，我會非常想念她。」

慕雲珠與瑞蒂相識七年；多虧這段珍貴情誼，瑞蒂才放心讓這位韓裔導演拍攝她的人生故事。 而片中飾演瑞蒂的演員哈維（Tilda Cobham-Hervey）也很喜愛自己所詮釋的人物，只是她與慕雲珠不同，電影殺青後才見到傳奇歌后。由於故事聚焦於瑞蒂的前半生，哈維寧可先不要見到晚年的本尊，以免印象錯誤。為了深刻呈現瑞蒂的巨星丰采，哈維備足所需資料，做好功課，包括研讀瑞蒂的回憶錄、觀看她先前許許多多的訪談和表演。

歌曲發揮影響力

通常，一個人的離世，最難過的莫過於家人。瑞蒂的家人在第一時間透過臉書難過的發布消息，「她是一個好母親、好祖母，也是一位強大的女人。儘管很痛心，但想到她的歌聲將永流傳，就稍感安慰。」

事實上，瑞蒂的歌聲不僅將永垂不朽，也曾撫慰過許多人的心。瑞蒂所處的世代，音樂界完全由男性主宰，社會充斥著性別歧視，瑞蒂的音樂讓女性感到堅強而無敵。當時，她的樂團青一色都是男性，在得知他們的酬勞遠超過她時，她挺身而出，為公平酬勞而戰。透過努力，日後她也才能引以為豪的說：「只有演藝事業，才能讓女性與男性一樣，賺得同樣的薪水，並保有自己的名字。」

誠如《生為女人》導演所言，「瑞蒂為許多人鋪路，〈生為女人〉中的歌詞永遠改變了我，就像它曾改變其他女性，也將繼續改變未來的世代那樣。」

有趣的是，瑞蒂自己也曾深入了解這首創作對澳洲婦女的影響力：「有很多人跟我說，這首歌協助她們度過難關，也改變了她們對自己的觀感，甚至有一名婦女長期忍受家暴，覺得這首歌拯救了她，因為她會播放這首歌作為抗爭。」

活出肯定的人生

瑞蒂的離世，讓許多人不捨。不過，了解瑞蒂對死亡的態度，就會感到寬慰──她小時候有過瀕死經驗。當時，她在學校集會時暈倒，致使靈魂出竅，看到自己的身體躺在地板上。因此，她曾於受訪被問及怕不怕死時表示，自從瀕死經驗後，就對永生深信不疑，並把肉體的死亡當成是回天家；堅稱人類並不會消失，只是「改變了形式，轉世了」。她相信，人死後，會過渡到彼岸，那裡也有同樣充實的生活等待著我們。

不管是否有來生，瑞蒂此生確定是了無遺憾了。她曾於二○一三年受訪時說，「我終於到了一個可以放鬆的年紀了，且可以大聲的說，我這一生活得很精采。」當記者問她「第一次登台會緊張嗎？」女權歌后哈哈大笑的說，「第一次登台是何時，我不記得了。」

或許，對傳奇歌后而言，勇敢追夢、堅持理想、活得精采、無怨無悔，才是此生重點，其他細節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