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邊有一隻小蜜蜂,不知是不是趕錯了季節,嗡嗡地在幾株小野花上盤旋,像是享受孤獨的隱居者。
研究歷史或文物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小城的坡山。坡山,又名破山口,因出土過大量西周青銅器而聞名於世。
我不搞什麼研究,坡山吸引我的,是她現在的美麗。
我不知道坡山最美的季節是不是秋天,但我知道坡山最美的風景在山頂,那是一片被叢林包圍著的茶園。
秋日的坡山,放眼望去,似乎只有三種顏色:白的雲,藍的天,綠的茶。綠的層次最多,光茶樹,新冒的葉尖兒,那是嫩綠;枝幹上的老葉,那是墨綠。遠處的青松、翠竹、板栗,還有更多的叫不出名的灌木,也是不完全相同的綠,融合在一起,層層疊疊,彷彿是綠意的薈萃。
仔細地看,不僅僅是綠,腳下厚厚的雜草叢中,也星星點點地散布著五顏六色,有或紫或粉的小野花,有金色的蝴蝶從這株草輕盈盈地飛向那株草,最終消失在一望無垠的茶田裡。還有不時停歇在草尖上的紅蜻蜓,那是一種晶瑩的紅,不像山下莊稼地裡的玉米葉,經了秋風,是一種成熟的紅,就像精神矍鑠的老人喝多了酒酡紅的臉。
風不大,天上的白雲好像是靜止的,當有一兩點白色從眼前翩然飛過,悠悠地掠過濃濃的綠色時,就特別的惹眼。那是白鷺,我曾比喻牠們是鳥類中的美女子。山上山下的白鷺很多,在山下,牠們喜歡和草地上的水牛嬉戲在一起;在山上,牠們飛累了,或者跟我們一樣,駐足也是想多看兩眼山上的美景,就歇在高枝上,兩隻、三隻,越歇越多,像是盛開在樹冠上的白色的花,那是比廣玉蘭要美麗靈動一百倍的花,因為牠們白得聖潔、高貴,牠們是會飛的花。我試圖靠近牠們,用數碼相機拍下牠們的身姿,可牠們太不相信人類了,我還沒有舉起相機,那一朵朵白花便在瞬間開放,綻入天空,飛散。
山上有許多的鳥,我們不說話,能聽到四周鳥鳴一片。天地太廣闊了,牠們一直在歡聲笑語,沒有介意我們闖入牠們的領地。鳴叫的,還有蟋蟀,或許還包括別的什麼小蟲子,它們居住在茶樹間、草叢中,相互交流似的彈奏著各自動聽的曲子,彙成幽靜迷人的氛圍。腳邊有一隻小蜜蜂,不知是不是趕錯了季節,嗡嗡地在幾株小野花上盤旋,像是享受孤獨的隱居者。
我們用不同的方式表達著對坡山的喜愛。女兒不知從那裡掐來兩根銀白的、豐茂的茅草花,把它們像羽翅一樣斜插在身後,讓我給她拍照留念。我拍下的,自然是一位降落在坡山上的快樂的小天使了!妻子也驚呼起來,她看到了映在車的反光鏡裡的坡山,她歪著頭有點孩子氣地變換著角度看,怎麼看,反光鏡裡藍天、白雲、綠樹組合的都是一幅令人嘆為觀止的美妙圖畫。她是被大自然不經意的手筆驚呆了!
我踩著鬆軟軟的草皮在徘徊,在思索,我想找一句好聽的話來準確地記錄下這一刻的感受。卻不能夠。我懷疑自己在俗世的喧囂裡泡得太久,感覺遲鈍了。過於純粹的風景,與日常繁瑣的生活反差太大,帶給心靈的震撼有點疼痛。
下山的途中,經過坡山茶場的生產廠房,想到曾經品嘗過的這裡出產的「秀峰」綠茶,我突然有了靈感:我在山頂呼吸每一縷清新空氣,欣賞每一眼自然風景,多像是抿了一小口濃淡正相宜的新茶!這是閒暇日子裡的享受。
這是坡山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