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父親年輕時打過籃球，委實不可思議。前線戰地，強身護國成為教育指南，打球培養體魄，只可惜這事沒能成為興趣，到老年萬事無聊，尤其菸酒都戒了後。

老，都在不知不覺間，父親過了青壯，扛水泥、挑磚塊等往昔，離健壯的膝蓋非常遠，倒是進入星雲大師比喻人生的「排球」階段。大師說「人生如球」，小時候爸媽是籃球，孩子搶著要；年長了，子女們正值事業高峰，未必人人得空陪，於是排序輪流。母親過世後，父親進入「排球」階段。我一周或兩次或三回，探望父親，陪他看不知重播多少回的《唐伯虎點秋香》，一起看晚間新聞，罵些是非以後，我再返家。

排球以後是足球了。大夥兒踢來踢去，誰也不願意領養。還好及時找了外傭當守門員，讓她暫時代替手足，把父親當橄欖球，攬牢牢。為了不讓父親誤會，有外傭沒小孩，我反而探訪更勤，十分鐘、兩小時，只是老家已經沒有我的房間，不留下過夜。

打過籃球的父親最常看棒球，一球一球打擊與三振，節奏舒緩，正好適合看得悠哉。聘請外傭成為父親那陣子的大事。整房間、備冬被，書桌當作妝台，檯燈、衣架子樣樣不缺。他的鄭重是迎接親友與貴賓，而不是素昧平生的印尼人。

外傭報到第二天下午，我很驚訝屋內沒人，還好我帶了鑰匙。一個多小時過去，門閂轉動，父親一臉紅潤，語氣帶點欣喜，說是帶外傭從什麼路、穿過哪幾條街，繞了一大圈。父親還會打的一種球是兵乓，用在老年也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