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文隆

廣闊的中國東北，位於長城的山海關外，地廣人稀，物產富饒，土壤為極富營養的黑土。早年的地理教科書中會寫道：「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描繪的是中國東北的粗曠與原始。這一個清王室的龍興之地，原本是封禁之處，爾後因為關內人口稠密，富饒的東北就成了人口推移的目標，漢人陸續「闖關東」移居，成了漢人、滿人、蒙古人、朝鮮人匯聚的地方，人口漸繁，伴隨而來的，是東北特殊的盜賊掠匪──馬賊。

馬賊二字，顧名思義，就是騎馬掠劫的惡徒，又稱為鬍匪，這是因為中國東北大地廣闊、冬季嚴寒，在交通不便的年代裡，馬匹成為備受倚賴的運輸獸力使然。善者耕牧為生，惡者劫掠維生。有的馬賊勢力龐巨，甚至力抵官府，有的接受招安，成為官軍，著名的東北軍閥張作霖，就是出身馬賊的地方一霸。馬賊來源各異，在地有之，外來有之，其中亦不乏來自東瀛的賊匪，最著名的要屬人稱「小白龍」的小日向白朗。

小日向白朗出身於日本新潟縣，少年時崇拜前往西伯利亞闖蕩的福島安正中佐，也想步其之後，便前往中國東北，投入關東軍旗下，接受陸軍少將坂西利八郎的訓練，精練了中文與騎射。就在一次出外刺探時，小日向白朗被馬賊所截，他佯稱父親是姓邵的中日混血兒，自小與父親分隔，因此前往尋親，才免被殺。賊匪相信了他，將他納入麾下，由於他精練於騎射，很快便嶄露頭角，成為一方之霸，並開始用邵日祥為化名，行走江湖。

他不僅率領徒眾，也持續精進，前往遼寧省鞍山的無量觀學習全真道古拳法，師傅給他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做尚旭東，在這裡他因表現優異，獲得了一把稀有的白朗寧手槍。小日向將這把白朗寧手槍視為珍寶，稱它是「驅邪之槍小白龍」，於是人們也就稱小日向為小白龍了。

小白龍一如其他被收編的馬賊，也曾參加軍閥張宗昌的隊伍，打過一九二四年的第二次直奉戰爭，在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後，也曾受命於關東軍，配合推進日本侵華的腳步，滲透中國的祕密會社，在天津參加了青幫，並在此組織普安協會協助日本侵華。在汪精衛政權成立後，他轉赴上海發展，但仍不脫配合日人侵華的活動。直到戰爭行將結束之前，眼見日本漸入頹勢，便歸隱江蘇無錫，而於戰爭結束之後，為國軍緝捕，受控以漢奸罪嫌，送上審判法庭。

小日向白朗長年以中國姓名行走江湖，但國籍卻從未變更為中國，仍是日本籍。既然身分是日本人，即使協助日軍侵華，也不能視為漢奸，加上他也沒有軍人身分，也無法視為戰犯，便被釋放，返日住居於東京，於一九八二年辭世。

一個前赴東北的日本年輕人，不僅成為引領風騷的東北馬賊首領，進而與日本侵華勢力結合，最終又逃過了法庭的追懲，回到日本終老。

他的傳奇經由他的兒子小日向明朗（張明樺）寫了《馬賊王小白竜父子二代 ある残留孤児の絶筆秘録》（中文：馬賊王小白龍父子二代 殘留孤兒的絕筆密錄）一書揭露，也成為日本漫畫的題材，為日本最廣為人知的一名東北馬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