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老年時代報到。「時代」長得親暱了，敲敲別人家門，多數人家都有一個老。人老了，經常不是動詞，而呈靜態，出家門很難，上下公車都蹣跚，古代人早知道，老，不中用，被時代催逼跑不了，偏偏要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人終須一老。自從左膝關節不怎麼聽話，要兩步、給一步，我開始注意生活周遭行動不便的人。父親擔心他近期失斤兩，瘦了好幾斤，我說他膝蓋不好，瘦了才好支撐。父親沒看過《不老騎士》紀錄片，這部弘道老人福利基金會，在二○○七年發起「挑戰八十、超越千里——不老騎士歐兜邁環台日記」，正視老，以及老了怎麼活。

岳父看過，獲得激勵，買了台萬一不小心摔車、自己都搬不起的重機，邀上小舅子，上山下海趴趴走；一位八十歲劉姓阿嬤二○一九冬天，南北騎乘超過千公里，十八天完成環島。老人家騎車百里已經有一點狂，何況環島？子女擋不住阿嬤意志，她說放心，她會一路騎一路拜，行路萬里都有神在。

我不會開車只會騎，曾載母親到幾處廟宇拜拜，備香燭蔬果，阿嬤的祈禱必跟母親一樣了，千萬句禱告，沒有一句給自己。

報稅期間，母親給我的捐款單一堆堆，這是我的一堆堆，兄弟姊妹自有他們的一落落。環島阿嬤單子也不少，三五百、一千，添香油錢是她的環島地圖，她的不老很暗示，香火傳遞，如同我還難以接受的老，已等在路上與我會合。

老，但不老，是他們寫在路標上給我的微笑，且烙下最新的「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