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禎苓
每個月,男生們例行剃頭髮。
昆仔通常給孩子們理髮費,讓他們自行上理髮店。
那是一間空間不大的家庭式理髮店,位居觀音亭對面。理髮店離家不到十分鐘路程,孩子們往往走得極慢。
他們害怕剃頭髮。害怕的原因絕不是愛漂亮,怕剪太短、太醜。其實,尖峰巷多數小孩都來這裡剪,貪便宜,也貪近距離。剪不好也無妨,反正大家都醜成一團,沒什麼好比較的。那到底怕什麼呢?怕痛。
怕痛?
對。剃頭阿姨總是一邊與人聊天,一邊剃頭,銳利的剪刀與理髮器常常在她的笑語間,不小心觸到孩子的脖子、耳朵。痛。每次結束,經常帶著血痕離開。
這回,阿慶一個人去剃頭。他膽顫心驚進到理髮店,怯怯向正在聽廣播的老闆娘說:「我要剃頭。」老闆娘起身,正要招呼阿慶坐在理髮椅上時,門口傳來男人的聲音:「頭家娘,今日要剃頭。」老闆娘與阿慶同時望向音源。只見一個身穿白色薄衫、灰色西裝褲的斯文男人跨進門檻。老闆娘毫不猶豫地迎上前,將原本要給阿慶的位子讓給那男人,並轉頭對阿慶說:「你在旁邊等一下。」阿慶不曉得爭取,只是爬上靠牆的鐵椅,靜靜等候。
阿慶百無聊賴聽兩個大人哈拉打屁,大人社交永遠都是那套,先生太太小孩工作問過一輪。那一輪差不多一個鐘頭,當阿慶快盹睡時,男人頂著一顆清爽的西裝頭大步離去。
老闆娘整理地上落髮,在理髮椅上放一張小板凳,喚了阿慶。阿慶爬上椅子,圍上白色布巾。只見老闆娘刀起刀落,很快理好頭髮。這次她沒有失手。阿慶付過錢,興奮出門。
他跑到觀音亭旁邊的香腸攤販買香腸,也學別人擲了骰子,想不到竟讓他贏了,但攤販老闆見阿慶只是個小孩,冷冷告訴他:「這次不算,再一次!」再一次,阿慶輸了,老闆沒有多說,阿慶只能摸摸鼻子離開,內心卻不住地咒罵:「可惡的老闆,專門欺負小孩,你會有報應的!」
即使被大人們欺負,每個月,阿慶還是得乖乖到理髮院報到,聽命於人。有時候咒罵歸咒罵,我們不得不屈就某些不公平,很討厭,但你又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