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靜芝

《聖經》裡有句「你的財寶在哪裡，你的心也在哪裡」，我把它換上衣櫃，「你的衣櫃裝什麼，你的心也裝什麼」，好像挺恰當。如果書櫃放的是我們的精神欲望，我們的物質欲望或恐就裝在衣櫃裡。

我的第一個專屬衣櫃是一只附有穿衣鏡的大衣櫥下面最底層抽屜。由於在家中排行老么，各式櫃中最低的抽屜都算我的。一得空我會把擱在衣屜的所有衣物搬出來重新擺排，好像玩家家酒般得到許多樂趣。那一個長方形淺淺的衣櫃裝的是我童年的歡快。

大學住在學校的宿舍，空間有限，僅得一方不高而窄仄的衣櫃，總覺不敷使用。年輕的女孩兒都愛美，第一眼能看到的美不就標在衣裝上；即使只是一條牛仔褲，妳也要它美美的有型有款。那時期的心裡頭沒有自己，裝的都是別人眼中的自己。

結婚後搬了無數次家，每搬一次衣櫃便升級，如今的衣櫃不叫衣櫃了，被稱為更衣室。妳可以走進去慢慢兒揀選，掛的、擺的、拉櫃、屜子，層序井然，樣樣有模有樣；妳懂得了規畫管理，進退得宜。

時間在衣櫃中翻新變樣，我的心亦隨之逐次蛻變，褪去表象皮殼之虛，穿戴表達的不過適合而已──適合自己，適合場所。

二十世紀初美國畫家Thomas Dewing不斷重複畫同一主題，安排穿戴優雅高貴的女子處在安靜的室內，或照鏡或讀書或品花，以此旁敲她們的內心世界，甚至利用女子身邊什物的線條美引來女子體態美的聯想。若Dewing畫下女子打開衣櫃又該是何種形象？

有次在美國首府華盛頓看到一個室外雕作（右上圖），一件樣式普通的黑色長大衣，沒有衣架撐掛，大衣裡也沒人物穿它，它照樣直挺挺的站在基座上，如同活物般。

人們在衣櫃裡擺藏的其實就是他╲她自己，把自己的內裡穿在了身上，畫家遂畫出了一個個不用說話的心聲；雕刻家更將長大衣活脫脫表成了「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