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郭壽旺 實踐大學全英授課國際企業系主任
最近讀到一篇文章談到了拒絕的勇氣,生活中每日的應對進退總少不了允諾或拒絕,我們常常看到許多人對話的表情,經常看得到其中一方愁眉不展卻沒有說出一個「不」字,而對話最後的結果不是不歡而散就是沒有結果的結束,雙方仍各持己見,對事對人都沒有幫助。這種情形最常見的就是會議,或是有權勢的一方與沒有權勢的另一方之間的對話,例如長輩對晚輩、父母親對兒女、老師對學生、老闆對員工等等,不對等的溝通讓人與人之間的那道鴻溝,雖然看不見卻一直存在,甚或隨著時間的積累而愈來愈寬,這就形成了家庭、社會、國家隱藏的危機,像是一個悶鍋,隨時可能引爆。
溝通,是人與人之間時時刻刻都在上演的戲碼,無論是真實的或是在做戲,不同的文化對於溝通的認知、理解和期待也有極大的差異性。學者提出的高情境文化(high-context culture)與低情境文化(low-context culture),對世界各國不同文化的溝通模式做了簡單卻明確的歸納。
在高情境文化中,言語的表達都藏有弦外之音,需要猜測、想像、解讀,不直接把話說清楚是該文化表達的特質,在藝術的層次上存在了朦朧抽象、不可言喻的美感,而在溝通、談判的層次上則衍生了會而不議、議而不決的低效率和誤解、誤判的疑慮。台灣、日本、韓國、大陸都歸屬於高情境文化國家,溝通多是單向的,過程多是宣達而非討論,結果通常是少數人的意向而非多數人接受的共識。所以,衝突容易產生,因為不能接受結果的通常是多數人,他們無從表達或無法表達,累積的不滿情緒爆發,就成了不可收拾的洪流,以流血或流淚收場。
低情境文化相對重視個人的意見表達,在約定的溝通情境中,包括會議,所有參與者都有充分直接表達自我的勇氣和機會,過程中或許言詞犀利、針鋒相對,結果或許無法盡如人意,卻是多數人經過充分溝通協商後的共識,雖總有幾家歡樂幾家愁的惆悵,卻降低了問題失控的不可預測性,因為所有的不滿,都在溝通協商的過程中,說清楚、講明白了。歐美國家多屬於低情境文化,社會中雖有零星衝突或對領導階級的不滿,但是多僅針對個別事件或是個人的不苟同,不至於演變成對國家的不認同而棄守自己家園,遠走他鄉。
所謂事出有因,人的情緒多是積累的,人與人的衝突也源自於情緒的積累而一觸即發。忽略了人的情緒,疏於理解與溝通,結果總不能圓滿、總會有悲傷。
文化讓高情境文化地區如台灣,養成了不直接說不、不斷然拒絕是為人留情面的「美德」,因為社會文化的氛圍、因為從小的教育讓我們在道德與現實之間築了一道牆,常會忘了現實、忽略了自己的情緒,只因為跨不過我們在心中的那一道牆、那一條鴻溝,所以有委屈、有不滿、有怨恨。社會的和諧與美好端賴於環境的舒適與人心的嚮往,推倒高牆,跨越鴻溝,「真」、「善」、「美」的境界也隨之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