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娟瑜

有一天，媽咪慎重其事地問她：「如果有一個叔叔對媽咪很好，也答應好好照顧妳，這樣可以嗎？」

天哪！當時才十二歲的小女孩，哪裡懂人生？懂幸福？媽咪就坐在面前，年輕漂亮的臉龐帶著擔憂的神情，當下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這件事就此擱著。

重組家庭的尷尬

念高中時，媽咪舊事重提。這回她自認懂事體諒，立刻回答：「媽咪，妳的幸福最重要，不用管我了。」

果真，兩個家庭併成一個，她有了自己的房間，也學著和叔叔的兒子、女兒相處，不對！應該說是哥哥、姐姐。叔叔的兒子John大她兩歲，姐姐Elsa只大她半歲，年齡相仿彼此卻很生疏。

平日，大家各忙課業相安無事，但每個月總會有個周末，在叔叔和媽媽的好意安排下，全家一起到餐廳聚餐。只是這一頓飯總是吃得索然無味，只見媽媽陪著笑臉，叔叔則是拚命找話題，那對兄妹則是滑著手機愛理不理的。

有一回，她從廁所出來，明明沒有任何味道，可是正要進去的Elsa，卻故意舉起手在鼻頭前揮來揮去。還有幾回，正巧碰到John要進家門，一轉身，卻聽到難聽的話不絕於耳。

媽咪漸漸看出她的不開心，幾回進到她的臥室裡，母女倆躺在床上，像她小時候一樣擁被閒聊，她的淚水還沒滾出臉頰，手臂上已有媽咪的淚痕。

無能為力的母親

「女兒，對不起，媽咪讓妳受苦了。」媽咪擦去眼角淚水，一邊握住她的手。

「不對，都是爸爸害的。如果他不要外遇，我們也不會這樣。」她放掉媽咪的手，坐起身子定定地看著媽咪。

十七歲了，她自認已能理解許多事，媽咪似乎遇到了知音，也將心裡的話一一向她傾吐。媽咪說，害怕她得不到栽培，害怕她得不到幸福，要她再忍耐一下，等考上大學住到外面，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

「媽咪，妳有聽過家庭邊緣人嗎？」聽到這句話，媽咪也坐起身子認真地望著她，但似乎無法理解女兒的真實感受。

「媽咪，妳到底在害怕什麼？我看得出來叔叔對妳真的很好，可是一直靠他養、跟他拿錢，他的兩個孩子會怎麼想？他們根本不聽妳的話，也不理睬我，我只能一個人躲在房間裡。」

「媽咪對不起妳，對不起……」重複著這句話的媽咪，讓她看懂了：媽咪根本自顧不暇，哪裡還有支持她的力量。

不再委屈求全

有一回，兩兄妹吵架，剛從國外出差回來的叔叔也動了氣，要兄妹倆在客廳好好說清楚。

John說：「我幹嘛拿Elsa的手機，也可能是別人偷看，然後放錯位置……」

「別人偷看？」

John又補了一句：「這個房子裡愛看手機的，又不只有我們兩個。」

愈說愈離譜，根本是指桑罵槐。正在房內溫書的她，將手上的書一甩，衝出房門瞪著那個所謂的「哥哥」，大聲地說：「你說話要有憑有據！」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好，既然大家都在這裡，就一起把話說明白吧！」叔叔發揮了職場上領導者的風範，不再動怒、沒有偏袒，讓每個人有話好好說。

最後，Elsa承認是自己弄錯了，手機根本沒有被人動過。而她也趁著這次機會，大聲說出自己的感受和立場，彷彿地球經過地殼大變動，重新獲得一個新的平衡，她不再畏畏縮縮了。

當天晚上，媽咪又來跟她說謝謝，她挺直腰桿說：「媽咪，再半年，我考上大學後一定會搬出去住。妳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總是自認矮人一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