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記的虛幻與真實:重讀紅樓夢》,圖/聯經出版提供
文/馬以工
余英時〈紅樓夢的兩個世界〉一文,認為曹雪芹為《紅樓夢》創造了兩個鮮明對比的世界,虛構的大觀園是一個烏托邦的世界,有別於現實世界。且以清濁、情淫、假真來分別這兩個世界,是創作企圖的中心意義。
余英時指出《紅樓夢》真實與虛構的這兩個世界是無法分割的,拆寧府會芳園牆垣樓閣,接入榮府東大院中為大觀園的基址。大觀園引水來自舊宅,竹樹山石及亭榭欄杆亦有些舊物,這個最乾淨的世界卻是建築在最骯髒的基址上,最乾淨的最後仍舊要回到最骯髒的地方去,紅樓夢中的理想世界,最後要在現實世界的各種力量不斷衝擊下歸於幻滅,這是曹雪芹的悲劇中心意義。
余英時的觀點提出後,許多自敘派的紅學家無法接受,趙岡提出康熙三十七年曹寅修西花園檔案,以為是為修江寧織造署準備迎駕,認為江寧織造署花園就是大觀園原型。此說為余英時所駁倒,證實此案係曹寅修京城暢春園西花園檔案,才會有增建四百餘間房屋及修建園中三所寺廟。
不僅是余英時撰文當時,紅學相關偽材料一再出現,三十年後的今天仍綿延不絕。爾後余英時另撰〈眼前無路想回頭〉一文,認為紅學的自傳說考證已完成歷史任務,應回歸到研究作品本身,才能找到創作意圖及藝術上的整體意義。
大觀園的借景
此後,余英時即不願再捲入紅學的爭論,也不再發表紅學的文章,然《紅樓夢的兩個世界》一書中所集〈敦敏、敦誠與曹雪芹的文字因緣〉等多篇論作,實為紅學研究不可多得的佳文。
余英時雖認為大觀園無論在南、在北,都找不到近似的案例,不是年代不對就是規模不符合。但余英時也不完全排斥「借景」的可能性,曹雪芹好友敦誠園中有楡蔭亭,亦有蕉棠兩植的景色。
這樣借景的題材,在曹雪芹寫書的當時及生活的實際環境中,還有敦敏城西南角太平湖側的槐園、平郡王府的花園及地名已成孫公園的孫承澤舊宅庭院。張然為馮銓疊石建造的萬柳園,也在這一範圍內,這些才是曹雪芹可以參考瀏覽的所在。
這些景點都在北京城的西南角,旗人在城內、漢人在城外,還有乾隆十五年的地圖佐證,這些地方才最可能是大觀園的借景。
(摘自《石頭記的虛幻與真實:重讀紅樓夢》,聯經出版)
【作者簡介】
馬以工
歷任中華大學景觀建築系主任、行政院環保署環評會委員、台北市政府文化資產省議委員、文建會文化景觀審議委員會主任委員、監察委員等。著有《我們只有一個地球》、《自然之美》、《自然保育》、《環境科學入門》等。曾獲第一屆、第二屆時報文學獎優勝,金鼎獎,吳三連文藝獎,十大傑出青年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