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來情味減,對別酒,怯流年。況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圓。圖/River
文/惠馨
老來情味減,對別酒,怯流年。況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圓。
無情水、都不管;共西風、只管送歸船。秋晚蓴鱸江上,夜深兒女燈前。
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賢。想夜半承明,留教視草,卻遣籌邊。
長安故人問我,道:愁腸殢酒只依然。目斷秋霄落雁,醉來時響空弦。
人生總有些時候會經歷「努力從來得不到成果,卻怎麼也不能放棄」的情態,彷彿放棄了,將有愧於過往那個堅守信念的自己。甚至,早生華髮後苦尋的理想仍遙如天星,託付無門的寂寥,如浪一潮一潮,將滿腔寄望拍打而下,最終是錯付了,連歲月的流淌也畏懼端視。面對此情,有人選擇愁腸化作濃酒,一醉方休;亦有人慷慨悲吟,寄望他人。無論以什麼姿態對面失落的壯志深情,都可以從詞作中輕易的讀出文人的磊落與不平。
今日介紹的作品即是如此,辛棄疾面對自己的不遇,懷抱離別之情更不忘希冀昔日下屬范倅能有別於自己,如急流般的從政之途順江而下,展現才能。作者藉送別之事烘托己身壯志難籌的悲壯,悲涼卻大方,令人不僅心酸滿目。上闕「老來情味減,對別酒,怯流年。況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圓。無情水、都不管;共西風、只管送歸船。秋晚蓴鱸江上,夜深兒女燈前。」以自身衰老因此自身情趣索然無味,日子推移過快,不忍回首。無奈寒暑易節本使人敏感多愁,如今西風、流水無情,友人此去吉凶未知,前有險灘後逼懸崖,只能往前行。政途逆境或可致人沉淪,但辛棄疾卻一反前文,反而開闊寬解昔日下屬在前去朝堂途中,可先感受兒女團聚之喜,天倫之樂或可些略沖淡惜別之嘆。
必須注意的是,此時的辛棄疾不過「壯年」,何以稱呼自己為「老年」?「身軀壯年」的辛棄疾本可突騎渡江,施展抱負,但無奈抗戰大才碰上了偷安苟且的小朝,只能宦海浮沉,再無緣扭轉乾坤,因此以「心態蕭索」作為老年象徵,強調自己凌雲壯志難以伸張的愁憤。
下闕「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賢。想夜半承明,留教視草,卻遣籌邊。長安故人問我,道:愁腸殢酒只依然。目斷秋霄落雁,醉來時響空弦。」一轉送別真諦,期許范倅能夠「做到自己所做不到的」,入朝圓夢,積極入仕,並藉此勉勵友人需勤勞忠奮,為聖上解憂。此處也寄託了詞人最終理想,期許「聖上求賢若渴」,而友人躬逢盛世,能夠一展長才,為國效力。然而後來筆鋒一轉,紆徐低沉,告訴友人京城如遇舊故,告知自己仍「為酒所困」,事實上是「為不遇所困」,藉酒消愁,藉此再次強化自己報國無門的悲痛與憤慨。最末以「空弦虛射,驚落秋雁」為喻,強化自己壯烈形象卻苦無知音,反而無事惹秋風的愁悵,情懷酒後朗現,無助亦無奈。
人生如鴻,如果能驚鴻一瞥卻令人印象深刻,或許能不虛此行。最怕只是滿腔衷情無可訴,正如辛棄疾的悲悵之緒,「祝福」反而成為一種莫可奈何的勇氣,同時也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