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含氤
只是那年的春天走得太快,快到還來不及去哲學之道看櫻花,他就離開了。說是新加坡有個教職臨時空了出來,指導教授命他去爭取那個職位。如果順利的話,也許就到獅城去了。
他離開那天,月山問了火車時刻,趕在列車開駛前到京都車站,遞給同熙一份禮,是一保堂的大福茶。
同熙說:「我會珍惜」。
月山燦笑:「要喝,別留到過期。我希望你一切順順利利。」
月山續留京都,一直到隔年九月回台灣。後來也許大家都忙著工作,忙著生活,通了幾次信,就沒有了聯繫。其實,彼此也只是普通朋友之誼,看花賞景也是尋常的往來,並沒有承諾什麼。可是啊,一個人走出了生命,就像雪在天邊落了下來。那種惦記,有一點疼,微微淡淡的,安靜得幾近無聲。
他曾是離她的心最近的那一個人。
月山重返職場後,每逢年假都來京都,她只在冬天來,也許帶著一絲想望,一點期待,以為還會在這個城市,這個時節遇見同熙,就像當年除夕與他的巧遇。她常在寺廟裡坐著,一山冷雪,千風鳴壑,慢慢地感覺到一種絕望的快樂,像在晦暗裡有清澈的光。
她獨坐一隅,直到方才那位老和尚又拄著拖把走過,關上了月山背後的木門。
回京都的路上,車穿行於山野,漫山霧氣圍合而至,月山忽有荒日之感。抵達車站後,她一反往常,決定寄出方才寫的那張明信片,於是走進郵局買了郵票與信封,在信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並謹慎地寫下同熙的名字與新加坡的地址。
信寫著:
也許多年之後,我會到你居住的城市。那時,我的髮已白,臉上的斑紋漸深。我們可以坐下來,喝一盞茶,或一杯咖啡。然後,我要親口告訴你:「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