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泰斗金庸日前以九十四歲高齡辭世,引發無數金迷的同聲哀悼與不捨。
對讀者、閱聽人來說,金庸的小說早已不只是作品,而是不同世代華人的共同記憶。
在苦悶的成長歲月、在忙亂的朝九晚五生涯,「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是華人作家中,少數會讓讀者重複再三閱讀的作品,更是許多人的安慰與借鏡。
很難想像在華人的世界裡還可以再出現第二個金庸,因為他出現在對文字還有渴望的年代,出現在政治封閉的時代,讀者與作者需要大量以虛寫實、借喻抒情。
武俠世界本來就是華人靈魂的桃花源,金庸的小說人物性格極端、命運多變,不見得全數通得過理性,卻有避秦之功,讓讀者得以在他的小說裡找到自己的生命出口。
金庸早已不只是一個「作家」,他是一個「產業」。如今影視界最夯的是所謂的IP(Intellectual property,智慧財產權),包括專利、商標、著作等,金庸正是近代華人最大的IP。
金庸的作品出現在文字與影視媒體、網路媒體剛好接力服務閱聽人的年代,文本的多元演化,創造出不斷閱讀與再製的可能。其他的武俠作品,就不一定擁有這樣的天時地利。
三、四年級生透過文字進入金庸的世界,接下來的世代,不論身處兩岸四地或海外的華人,成長的記憶中少不了從金庸作品改編的港劇、台劇,以至陸劇;進入網路與電玩時代,金庸筆下的武俠人物成為一個個電玩裡的迷人角色,吸引新世代沉迷其間。
金庸從不擔心文字的魅力過時、不煩惱影視喧賓奪主、不憂慮網路虛實難辨,因為不同世代的人都可以找到他們進入金庸武俠世界的媒介與途徑,都可以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享受金庸帶來的感動。
金庸的世界因為具有穿越世代所形成的「集體性」,也就因此具有了相當的「公共性」,這使得金庸筆下的人物早已脫離作品,甚至也脫離作者,成為一個一個象徵。金庸的小說為人們定義了足以理解自己與大千世界的範疇,標舉出能夠引發集體會心的人物典型。如論到「痴心」,楊過無悔型的痴,段譽白目型的痴,喬峰悲愴型的痴,層次便有不同,而只要我們說起這些名字,人們不會不懂說的是什麼。
如以金庸筆下的人物做為類比,人們立刻就可以了解他如何評價自己。如前總統馬英九自認像金庸小說裡的郭靖,高雄市長候選人韓國瑜自認像令孤沖,台北市長柯文哲自比為洪七公。
不論這些政治人物的性格或人生際遇和他們所比擬的人物,究竟有幾分相似,如此的類比,可看出金庸小說的影響力確實很大。在作者、讀者與時間的交互作用下,他的一個人物就代替了千言萬語,一部小說就抵過了跌宕人生,成為你我共同的語言、成為華人世界的人性溝通平台。
金庸自己曾說,十六部小說、一千多個人物,他已經寫到頂了,很難再寫出不一樣的人物出來。換一個角度也可以說,金庸群俠所標舉的人物典型之豐富、之多元,已足夠人們透過這些人物去領略人生酸甜苦辣的各種滋味。
金庸已經離開,但他的作品早已成為具獨立生命的文本,必會繼續陪伴著更多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