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第一胎在鄉下待產,從未到醫院產檢,倒是看了幾次產婆。她說:「看起來一切正常。給我接生沒問題,但頭胎容易有狀況,我沒有設備,還是到醫院去會比較放心。」面對她的良心建議,一個毫無經驗的產婦,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天,感覺內褲被浸溼了,抱著圓滾滾的肚子,在街頭壓了一天一夜的馬路,羊水邊走邊流,腳都走痠了,肚子卻無任何產前徵兆。
回到待產的小診所,看到人進人出,門庭若市。生產節奏有快有慢,有的人才剛踏入醫院大門,嬰兒已呱呱墜地,醫護人員急忙上前抱起,產婦也無需人攙扶,行動自如,讓慢郎中的我,好生羨慕。
雖已報到多時,但醫生忙翻了,護理人員也應接不暇,一個個疲憊不堪,對於無聲無息的我,自然無力關心。直到我說:「破水很久,也流乾了。」他們才緊張起來,不再打發我去壓馬路。
醫生交代護士:「事不宜遲,先打催胎針。」然後就將我丟給值班護士,自己歇息去了。
我在產房裡,從傍晚的微痛到清晨劇痛,由低聲呻吟到呼天搶地,疼痛就像地震波一樣,一波比一波強,間隔一波比一波短,身體在上半截跟下半截的強力拉扯下,幾乎快斷成兩半。當疼痛幾近臨界點,突然,我覺得世界停止運轉了。
護士發現有異,急忙請醫生過來,將我搬上手術檯拍醒,一雙大手在我的腹部來回推擠,並要我配合指令吐納,過程中,分分秒秒都是漫長的等待。好不容易看到了黑色的頭髮,接著露出頭來,最後一用力,孩子滑出來,盜壘成功!但小臉黝黑,沒哭聲,幸好醫生用力一拍,拍出了孩子彩色的世界。
只是我還驚魂未定,忽然又聽到醫生說:「糟了!胞衣還在裡面,是難纏的植入性胎盤。」一隻孔武有力的大手隨即伸進去抓拿,脆弱的產道受到二次傷害,我大叫一聲,再次感覺世界停止運轉……
我終於知道了,每一個孩子,都是用母親的生命換來的。尚來不及打電話報平安,母親的燒酒雞就已提前送達,讓我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