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德亮

一覺醒來

發現自己

變成茶壺

的翠鳥

仍不忘飆淚

為世間斟滿

悲歡離合

的茶湯

年少時喜歡用畫刀與厚重油彩，在畫布上恣意揮灑超現實的世界，算是對不斷被扭曲、捶打的現實的一種反諷或報復吧？近年獨創手工茶票紙的水墨創作，則大多為茶山茶園或茶器的寫實之作，近日有感大環境的紛紛擾擾，特別從卡夫卡的《蛻變》出發，取來雲南鶴慶帶回的手工構木茶票紙繪畫寫詩。

可惜兩年多來忙著寫茶，太久沒有畫畫，先是取錯超薄紙張，再而忘了墊毛氈或棉紙，大塊渲染時又忘了提起擦拭畫板上累積的水漬，因此畫面在翠鳥完成，正待進一步描繪壺身時，稍不注意就將茶票紙硬生生扯裂，頓時茫然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欲哭無淚了。

或許翠鳥寧可啖魚品茶也不願幻化成壺；或只想如莊周夢蝴蝶般瀟灑片刻吧？畫架前儘管感到失落，長久以來始終為憂鬱症所苦的我，紙上明顯的裂痕卻像瞬間爆發的細碎霰彈，炸開我沉悒多時的心。

「從哪裡撕裂，就從那裡重新出發」，再度取來厚薄適中的茶票紙，主角仍是多年前在台北植物園以長鏡頭攝得的翠鳥，不再蛻變成壺，而改以優雅之姿停棲在無垢大師陳念舟以萬足金鍛造的單柄壺上，竹雕名家翁明川的茶荷上有剛剛收到的凍頂春茶，陶藝名家翁國珍的厚釉吻杯且蕩漾著滿滿的春意，彷彿電影《復仇者聯盟》般，集合幾位重量級卡司名作身影注入超現實，也為纖維強烈的茶票紙增添些許光彩吧？詩的意象自然也有了重大變化，我這樣寫著：



彷彿禪定般

等待雨前的

波光蕩漾

昂然佇立

紫檀單柄上

的翠鳥

用太陽的汗水

千錘百鍊的

萬足金

為茶香照明

斟滿世間

悲歡離合

的茶湯♣